心师造化 自出机轴


心师造化 自出机轴

——评青年书画家刘星的作品

沈克

(浙江工业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博士)

    中国绘画史上,从顾恺之“传神论”到谢赫的“六法”,从唐代张怀灌“神妙能”三品再到朱景玄“逸神妙能”四品,均以气韵为评画第一要素。五代荆浩提出“神妙奇巧”,宋人黄休复“逸神妙能” 四个品格,并详细做出解释。荆浩不仅是理论家也是技法大师,他对中国画的评价标准最为可信。荆浩之评价标准如下:“神者,亡有所为,任运成象。妙者,思经天地,万类性情,文理合仪,品物流笔。奇者,荡迹不测,与真景乖异,致其理偏,得此者亦为有笔无思。巧者,雕缀小媚,假合大经,强写文章,增邈气象,此谓实不足而华有余”。总体上说,那种率意天成,不拘形似又能得自然之妙,极尽绘画能事但又不露痕迹者为最高水平。

    宋以后直至晚清,中国绘画品评原则基本都基于上述理论。民国31年(1942)全国第三展美展上,定下的金奖标准是“具有领导时代之独创性,而造诣甚深者”。只到2002年《美术》杂志第二、第三期上,先后发表陈传席等十余篇《关于“艺术质量标准”讨论》的文章。陈传席认为“功力、样式、思想”是基本评价要素,周积寅认为大师的标准是“一流的画家、精通绘画理论、对美术事业有贡献”,薜永年认为是“文化尺度、艺术尺度”,刘曦林认为是“创造性、时代感”,郑奇认为中国画的评价标准要基于“境界、笔墨、独创性和影响力”四个方面,并要定下详细评分标准,给历史上的大师逐个打分,周京新认为“笔墨最重要”,范扬则认为是不仅要看画,还要看对中国绘画史的贡献。

    综上所述,无论从绘画史上还是当代的画家、理论家,对于中国画标准的定义是模糊的。那么,中国画是否可以定标准?笔者认为,艺术的个性和风格是多变的,多样的,多元的,但是共通性是不变的。所谓共通性,就是贯穿于艺术始末的基本规律。对于中国画而言,要把它定位于“文化的、艺术的”这个大范围,然后从“形式、技术、文化品位”三个方面,就可以得出一个可以作定量分析的评价体系。在这个评价体系中,要把“独创性、笔墨功力、艺术影响力”三要因素放在首位。

    对于中国画的艺术标准问题,画家们可不像我们的理论家这么叫真,他们按着自己的理解,坚定着自己设定的方式,不懈地努力着。今天,刘星在这里也用自己的作品,展示了属于他自己的方式,让自己的想法用作品化为行动,融入在当代中国书画探索的大潮之中。刘星的书画作品正是在“形式、技术、文化品位”三个方面,有着比较全面的反映。从某种意义上说,刘星的艺术理念更多传统因素,他多取传统笔墨形态与趣味之长,但有着自已独到的理解,我们姑且把它理解为当代中国书画多元中的一元。刘星的书画更多是他心态的写照,有时心静如禅,作品便高古而纯粹;有时情重势大,书画也因势生形,形情互补,出神入化。

    就中国画来说,它不仅标示着中国的绘画,更重要的是它同时也在标示出中国画的传统。中国画的工具材料有着特殊的规定性,我们的革新,自然不能作过分的本质置换。另外,中国画造型观念为写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也是一种规定性,过分地抽象与写实似乎也有背于“中国画”的概念。当然,我这里说的抽象,有着一个“度”的范围,由中国画程式化语言与图式而形成的抽象,具有着类似图像学中“母题”的意义,不能理解为西式的纯粹抽象造型。写实也不排除造物的准确,如中国工笔画,但其意趣即造型观念仍不是对象的翻版,在表现过程中,它需要艺术家运用写意观念来处理对象。刘星的中国画笔墨的运用,呈示了传统的意趣,他驾驭笔墨以及运用这一笔墨表现对象的能力,深得传统程式语言之精华。在造型观念上,刘星紧扣写意的准则,无论是花鸟还是人物,其作品均意趣横生,非中国画写意造型而不能为之。

    就书法而言,更是传统延续下的一种艺术样式。中国书法成熟之后,这一传统都在不断地延续着,但每个时代又都同样在用它的“程式”创造着属于不同时代的艺术,因为它呈现出的趣味属于书法家个体的,当代也不例外。刘星的书法仍然秉承传统,无论从结体还是用笔,几乎全来自传统经典,所以便有“立”起来的功夫。但是,刘星毕竟属于当代的一分子,其情其趣必然透出些当代的样子来,这可从他对当代“草圣”——林散之书法悟得“真经”而见之一斑。那墨与势的灵动,那行笔与线的蜿蜒,如“蛇行”般谱着悦耳的乐趣,多么动听,多么悠扬。

    刘星的书画使我想到了中国书画真正价值之所在。中国书画的当代价值取向,应更侧重于对现代人精神需求的实现。人的感性冲动与理性冲动必须平衡和谐一致,立足于现实物质世界之一极,而又永恒追寻着精神理想世界之一极,在喧闹、繁杂、异化人性的现实世界,寻找超越升华的精神家园之道,无疑是人类的本性使然。中国的现实正表明,在人们疲于物质变化的同时,中国书画无疑已成为中国人最有慰籍魅力的精神寄品。中国书画的精神价值又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创造主体的自得慰籍。通过创作过程本身,艺术家可以净化自己的生活。在这里,创作往往成为艺术家寻找自我、肯定自我、实现自我无可替代的方式。二是艺术欣赏主体,即艺术的接受者精神的慰籍。在都市化情结不断浓重的当代社会,人们的日常生活几乎日益散文化,它急切地需要精神的给予与调节。艺术在这里的意义更特别,人们可以在艺术欣赏和艺术家的活动中,把自已置入艺术世界,敞开自已的生命状态,并与艺术创造主体对话、共鸣,达到情感共鸣、视界交融的境界。欣赏者可以在对艺术的观照中摆脱现实物质世界和功利的束缚,消除由此带来的心灵疲倦和感觉的麻木。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书画在现代人精神建设上有着其它艺术无法替代的特殊功用。中国书画呈现中国传统精神即“天人合一”,有着引导人与自然融和、回归自然的心理平衡;中国书画笔墨追求“静气”、“文气”与“书卷气”,怡悦性情,这对于当今烦乱与噪动的都市人的精神冲击,有着反拔之功。刘星的中国书画创作就具有这两重意义,中国书画之于刘星是他自身的精神寄品,刘星因为作为当事人,他在受用那难以名状的快乐的同时,他的人格获得提升,他的精神因此而张扬。作为精神产品的创作者,刘星也以自已的作品慰籍着现代繁忙而不安的都市人,其意义与价值似乎有着更大的现实魁力。

    刘星的书画成就,来源他的勤学苦练,同时离不开他对中国书画艺术的执着与痴迷。当然,他的重于思考、多生想法的性格也促成了作品的不断完善。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刘星的成功似乎正好应验了孔老夫子的至理明言。

    刘星正处艺术生命的勃发期,当为其创作与探索的黄金时段,我真诚地企盼着他能有更多更好的中国书画作品问世。这不仅是他个人的一种行为,在当代中国书画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过程中,刘星的探索也许可以暗示着一种方向,这也便具有了一种集体的企盼意味。那么,这么说来刘星的探索对于中国书画界,也就显示出了更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