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暤伏羲和女娲神话与西南民族之关系(之二)
王逸在为《楚辞·天问》中“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一句作注时讲“传言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17](9)汉景帝时鲁灵光殿画壁所图之形称曰:“伏羲鳞身,女娲蛇躯,鸿荒朴略,厥状睢盱”。之后王延寿观而为之赋,有似屈原《天问》呵而问之之作也。还有《帝王世纪》说女娲氏“蛇身人首”,《列子·黄帝》卷二言:“庖犠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状,而有大圣之德。”[15](1055-596)曹植《女娲画赞》云伏羲女娲“人首蛇形”等等。蛇是龙的重要的也是主要的集合对象。从形象上讲,蛇将自己悠长蜿转的身躯、神秘多变的色彩贡献给了龙;从内涵上讲,蛇将蜕变更新、生生不已的“生命意识”贡献给了龙。蛇是龙的模特,龙是蛇的升华,蛇可以变成龙,龙也可以化为蛇。那么,说女娲“蛇身”、“蛇躯”、“蛇形”,也就等于说女娲“龙身”、“龙躯”、“龙形”。因此,学者们常把四川等地汉代画像砖上、唐代绢画上的长尾交缠状的伏羲女娲图,既称“蛇身像”,也称“龙身像”。
《山海经·中次九经》上说:“高梁之山,又东四百里曰蛇山”。[2](158)“蛇山”即今天所称的大巴山,山南即《山经》开篇称的“西海”,山北为汉水流域,巴国之发源地,“巴”字即蛇的象形字,巴人就是伏羲女娲的后裔。陕西之平利县在汉水与大巴山之间,其间有女娲庙与伏羲山相连接,女娲伏羲皆人首蛇身,以此作为大巴山之神!《山海经·海外北经》等多处说到“其为人,人面蛇身,尾交其上。”[2](229-247)伏羲女娲之画像源自于《山海经》,大约出现在西汉年间。四川所发现的伏羲女娲之画像大都出土于坟墓的石棺或石壁之上。重庆江北盘溪石阙,左阙一面刻苍龙,一面刻伏羲举日轮,日中有金乌。右阙一面刻白虎,一面刻女娲举月轮,月轮中有玉兔灵蟾。左阙已残毁,右阙现残存。盘溪苏家院汉石椁墓亦刻有人首蛇尾之伏羲与女娲,但两尾互不相交。伏羲左举日轮,中有金乌;女娲右举月轮,中刻蟾蜍。左右各有楼房一座,结构成为后壁的场面,此与上不同者。重庆沙坪坝出土石棺二具,在重庆大学苗圃中,一具前和刻伏羲举日轮,中有金乌;后和刻双阙。一具刻女娲举月轮,后和刻灵蟾捣药,棺首刻铺首衔环。棺中仅遗存元兴元年(公元105 年)五月壬午铜镜一面,应为随葬品类。在重庆周边地区先后还出土了一些类似的伏羲女娲画像。在郫县出土石棺二具,棺身刻画有《山海经》中有关伏羲女娲的神话形象。郫县犀浦乡发现汉代“故县功曹郡椽王孝渊”墓碑,碑建于顺帝永建三年(公元 128年),碑之上段,刻有伏羲女娲及蟾蜍画面。此碑记有年号,可反映出当时的风尚。在合江城外,发现一具石棺,但被打碎,仍可看到具有四足、两尾盘曲之伏羲女娲造像,并有“熹平”(公元173 年)之题记。在宜宾县也发现了一具汉代石棺,伏羲女娲人身蛇尾两腿高蹲,两尾相交,成浮雕画面,形象特别突出。新津县保子山出土之石棺又具特色。石棺前和刻伏羲女娲作人首蛇尾之形,而无后之两足。蛇身夭娇而长,两尾相交,伏羲举日轮,日中有金乌,女娲举月轮,月中有蟾蜍桂树,两神举袖迎风,翩翩作交舞之状。
广汉三星堆出土的青铜树,树杆上缠有龙,这可以说是伏羲的化身。此比汉墓画砖石更为远古,《山海经·海内经》说:“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太暤爰过,黄帝所为。”[2](448)因为伏羲攀登过,所以铸龙以示纪念。通观考古发现,人首蛇身像主要有三种形式:
其一,单独的人首蛇身像。例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帛画中处于明显优越地位的至高神。这可能是女娲较早期形态、地位的反映。
其二,伏羲女娲均作人首蛇身状,但并未交尾。例如河南南阳县汉墓画像,洛阳卜千秋壁画墓画像,四川广汉桥梁砖画像等等。伏羲女娲或手执灵芝,或手执日轮月轮。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四川简阳鬼头山出土的东汉岩墓石棺3号,在石棺后端,刻有伏羲女娲像,均为人首蛇身,手中没有执物,蛇尾也没有相交。榜题作“伏希”、“女娃”。蛇尾之间刻一巨鱼,榜题“玄武”。这幅画像,难得的是其榜题明确了两汉直到隋唐间大量出现的人首蛇身对偶像所指。
其三,伏羲女娲作交尾状。如四川重庆沙坪坝出土的石棺画像,山东武梁祠画像石,河南南阳县的伏羲女娲交尾图等等。隋唐时期,吐鲁番地区出土的彩色绢画上,伏羲女娲也是这样的形态。交尾状的伏羲女娲或执日、月轮,或执规、矩。由此可见,虽然女娲与伏羲逐渐发生了兄妹或夫妇的关系,但这种粘合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甚至直到唐李冗的《独异志》中,也仅言“女娲兄妹”而不言伏羲,这在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在封建文人的笔下出现,应当是有一定说服力的。1960年,在新疆吐鲁番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中,出土了二三十幅伏羲女娲图:画面上伏羲在左,女娲在右,伏羲女娲左右相抱,两人下身均为蛇形且相互缠绕。伏羲左手持“矩”即“拐尺”,女娲右手持“规”即“圆规”,背景为可用“规矩”画出的“日月”及“星座图”。说明伏羲女娲画像伴随蜀锦通过丝绸之路开始传入西域。
生活于远古时代的氏族部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首领,伏羲女娲就是这样的首领。尽管伏羲女娲部落有可能已成为氏族首领的名号,袭二名号者于3000年中有数十代人,也就是说有数十代伏羲、数十代女娲。这数十代伏羲、数十代女娲当然都是人,他们在西南、西北及中原留下了许多足跡。
四、伏羲女娲——乐园情结
伏羲女娲与昆仑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昆仑犹如圣经《创世纪》之亚拉拉特,即所谓亚当夏娃所居之乐园——伊甸(Eden)。乐园称为“伊甸园”(Garden of Eden),或称“地上天堂”(Eathly Paradise)。
根据《创世纪》介绍伊甸园有四大特征:有四条大河,分别向东南西北流去,其中一条大河贯穿全境;四季皆春,鲜花盛开,气候宜人;狮子、老虎、大象、孔雀和人类相处是处,欢乐歌舞;在西面有座雪山,终年积雪不化,在中国符合伊甸园这几大特征的地点只有《山海经》中多次叙述到的昆仑山了。《山海经》等先秦史籍对“昆仑”有多种称谓,如:“岷山、汶山、蜀山、西山、西陵”等。[2](42)
围绕昆仑山四条大河。《水经·河水》卷一:“黄水三周复其源是谓丹水,饮之不死。河水出其东北隅,赤水出其东南隅,洋水出其西北隅,凡此四水帝之神泉。”[21](573-24)这里说的是围绕昆仑的四水皆为天帝的神泉。
从昆仑流从的第一条大河是“河水”,《山海经·西山经》曰:“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河水出焉,而南流东注于无达。赤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泛天之水。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黑水出焉,而西流于大杅,是多怪鸟兽。”[2](47)黄河为四大河中最重要之一水。《淮南·地形训》对“河水”亦有较详细地叙说:“河水出昆仑东北陬,贯渤海,入禹所导积石山。赤水出其东南陬,西南注南海,丹泽之东。赤水之东,弱水出自穷石,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绝流沙南至于海。洋水出其西北陬,入于南海羽民之南。凡此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药,以润万物。[20](848-545)”刘安记载的“河水”,当时黄河早已形成,但他所写的却仍然是传说中的“河水”,显然不是现实中的黄河。这与《山海经》又是一致的,并不是指的当时的“黄河”,而是远古时代西北的一条大河,即4000-5000年前的黄河的母亲河。在《山海经》中“河水”也并非黄河的专称,有时也指其它河流。
伊甸园的第二条大河是《山海经》中之黑水和赤水,即后世之长江干流之源,这是围绕昆仑的第二条大河。古人以为黑水就是金沙江者,早已有之。“梁州黑水,即今云南金沙江。其源发于西番诺莫浑五色巴什山,分支之东曰阿克达母必拉,南流至塔城关入云南丽江府境,亦曰丽水。”[22](68-235)《吕览》、《淮南子》都有六水之说,即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淮水。[20](848-544)清人吴承志着《汉志水道图说补正》,就明确指出古黑水即金沙江。虽《山海经》中有赤水之名,却不见于《禹贡》、《尔雅》,故古人亦不重视,惟《穆天子传》有关于赤水文字二则:“天子已饮而行,遂宿于昆仑之阿,赤水之阳”;[23](1042-251)“天子□昆仑,以守黄帝之宫,南司赤水而北守舂山之宝。”[23](1042-252)先秦时代《庄子·天地》篇曰:“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这些文献说的赤水即金沙江,亦即与黑水并流,“西南流注南海厌火东”。《禹贡》曰:“黑水西河惟雍州”、“华阳黑水惟梁州”、“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7](68=130)黑水即金沙江,远古时代即流入南海。大禹治水前,长江并未形成,黑水是金沙江之源,赤水为另一条南流入海河流——雅砻江。然而,远古时代雅砻江又称之为“若水”、“东泸水”。《山海经·海内经》称:“黄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降处若水,生韩流。韩流擢首、谨耳、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2] 《史记·五帝本纪》亦说:“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3](4)两文献都说黄帝与嫘祖之子昌意降处若水,生颛顼(“高阳”即颛顼)。《史记·五帝本纪》索隐说:“降,下也。言帝子为诸侯,降居江水、若水。江水、若水皆在蜀,即所封之国也。”《水经·若水》记载曰:“若水出蜀郡旄牛徼外,东南至故关为若水也。……若水沿流间关蜀土,黄帝长子昌意,德劣不足绍承大位,降居若水为诸侯焉。娶蜀山氏女,生颛顼于若水之野。有圣德,二十登帝位,承少暤金官之政。以水德宝历矣。若水东南流,鲜水注之。一名州江。大度水出徼外,至旄牛道,南流入于若水,又迳越嶲大莋县入绳。”[21](573-528)“大笮”,即攀枝花市盐边县、西区和仁和区一部分及凉山州的盐源县部分。“若水又南迳云南郡之遂久县,青岭水入焉。水出青岭县西,东迳其县下,县以氏焉。有石猪圻长谷中,有石猪子母数千头”。[21](573-528)从《水经》中可以得知昌意率领其部落从黄河流域来到了若水定居。“青岭县”,即凉山州会理县部分;遂久县即攀枝花市盐边县、西区和仁和区一部分。《蛮书·卷二》上明白地说:“东泸(水),古若水也。”[16](464-7) “东泸水”,即当下雅砻江及两江会合处以下的一段金沙江。
围绕昆仑的第三条大河是“弱水”,《山海经·海内西经》云:“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东,又北,又西南,过毕方鸟东。”[2](297)“弱水”在西南以东,与毕方鸟相对称,推测在巴地。《古小说钩沉》辑《玄中记》云:“天下之弱者,有昆仑之弱水焉,鸿毛不能起也。”这里的弱水当然不是现实中的河流。《禹贡》有“弱水既西”,又“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7](68-130)只说“弱水”在西部,却没有具体的地理方位。此外,中国境内外水之以“弱”名冠者,不下八九处之多,但并非发源于昆仑也。
围绕昆仑的第四条大河是洋水。《禹贡》、《尔雅》皆不载此水之名,仅见于《山海经》、《穆天子传》、《淮南子》。“洋水出其西北,则入于南海羽民之南” 。[20](848-545)惟《穆天子传》有二条记载稍详:“巳卯,天子北征,赵行□舍。庚辰济于洋水。辛巳入于曹奴,之人戏觞天子于洋水之上。”[23](1042-253)《水经注》无洋水而有漾水。《水经》卷二十曰:“漾水出陇西氐道县嶓冢山。东至武都沮县为汉水。”[21](573-309)《禹贡》有云:“嶓冢导漾,东流为汉”[7](68-130)。即此洋水也。夫《山海经》、《淮南子》皆言洋水出昆仑西北,南入海羽民南。
围绕昆仑的四条大河,这是构成伊甸园的基础。大洪水过后,伏羲女娲兄妹在那昆仑山顶,从葫芦里钻出来,寻找着道路,一步步走向乐园——伊甸园。《旧约·创世纪》中关于伊甸园的叙述分两步,第一步说人们从“亚拉拉特”下来,在东方找到了一处曰“希纳”(又译“示拿”)的地方,开始住下来。这里“希拿”就是“支那”,也就是“夏”。在世纪大洪水中,能为残存人类提供避难所的就只有“昆仑”,就是中国现在的喀拉昆仑山。这与中国古代人类起源的传说基本相同。伏羲兄妹从昆仑山下来后,向东找到了支那,这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三大乐园之一的地方——有沃之国。[2](397)
关于女娲与伏羲相婚,唐李冗《独异志》卷下表述更为具体。书云:“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女娲兄妹二人。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兄即与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女娲与伏羲点香观烟以散合为据,确定是否相婚。《独异志》将其行为看成是“女娲与伏羲再造人类说之大略”。五代后唐马镐《中华古今注》对女娲与伏羲再造人类也有记述。当时,洪水横贯九州,淹没人类。女娲与伏羲避水逃到一岛,称葫芦匏。为使人类续延,女娲与伏羲相婚,生育子女。此说在西南区域苗瑶等族流传颇为广泛。《中华古今注》与《独异志》记述女娲与伏羲相婚,从不同角度表明其衍生子孙的目的。
女娲的后裔不仅遍布于山西、陕西、河南、河北、安徽、山东等地,还遍布于西北、西南、东北等区域。一些人类学专家曾对这些区域进行实地考察,苗、瑶等少数民族同出于女娲与伏羲。《峒溪纤志》记载,苗瑶等族祭祖,设女娲与伏羲位。吐鲁番等区域墓穴中发现的女娲伏羲图,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交河古墓等挖掘的女娲伏羲画则折叠包放在死者身边,伏羲左手执矩,女娲右手执规,上端绘日,下端绘月,周围绘满星辰,真实地记载了女娲伏羲之后裔对中华民族始祖的信奉与崇敬。女娲时代,其子孙续衍,尔后分族立宗,部族宗支经数千年分流,布于九州,衍生至今。古往今来,我们中华民族儿女们的身上都流淌着沸腾着人类始祖的鲜血。正如东汉应劭在《风俗通》中所说:“女娲,伏希(牺)之妹也”,由于遭古代洪水之灾祸,只剩兄妹二人结为夫妇以延续人类。《淮南子·览冥训》所言:“伏羲女娲不设法度,而以至德遗于后世。”[20](848-573)这样就出现了《白虎通》上所说的:“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完人道”。[24](51)原始社会本为群婚,知有其母而不知其父。虽然兄妹成婚之后,由于不知道成婚后就能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所以才产生了女娲用黄土抟人的传说。如《风俗通》上所载:“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为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絙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絙人也。” 于是她便用黄土和着水仿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一个个的小人来,她造了一批又一批,感到速度太慢了,于是扯下一藤条蘸满泥水挥舞起来,星星点点的泥水洒满一地,点子大的变成了男人,点子小的变成了女人。然后她指定这些男女进行婚配,开始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接种传代繁衍下去。这一传说,足以证明母系社会的实际情况。[17](11-12)在《魏书·吐谷浑传》中还对女娲造人之地作了说明:“新城郡有作道九君,抟土作人处也”。不过世俗的女娲抟黄土为人之说,则是后起的神话。[17](11-12)《淮南子·说林训》有“上骈、桑林咸来助之” 之说。在女娲统领之下,“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女娲所以七十化”。[20](848-702)体现了一种协调和谐的合作精神。上骈、桑林等时为部落酋长,奉命“咸来助之”,并非独往,率众可谓“咸”,即都来。“生阴阳”说法有二:一是此时女娲与伏羲已创造出阴阳理论,凡造物必观象,要讲究阴阳之法,简单通俗地说,向阳为阳面,背阳为阴面,昼为阳,夜为阴。天阳地阴,阴阳合一,人即生。人类产生,就产生了等级。氏族时期,等级极为森严。氏族、部落、洞穴,分划明确。抟土作人即造相,(其实是一种雕塑),造相毕归位,要搞一种奉祀礼仪。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享受这种待遇。氏族首领,部落酋长,洞穴主,要按照大小等级奉祀。举行礼仪,先选时辰,阴阳定时。时辰关系到人之生死。讲究阴阳的目的,就是信奉天地,祈求生存,保佑长生。一说“生耳目,生手臂”,其实是在孩童身上抹泥土,或护肤,或变相,或接生之术。数千年记载,传至今朝,解读“生”字,是极为重要的。女娲领导的原始时期最古老的这一场“造人”活动,实际是为繁衍子孙。“生”人极需要全面合作、合作必须协调,必须和谐。为了“生”人大计,发展人类大业,同心协力,合作共谋,方可获果。可以想见,女男同居,孕生的孩童多,即出生率高,但成活率相对较低,保住一个孩童的生命要付出许多代价。女娲造人体现的这种合作或合和,概言之,可谓女娲生生不息之生命精神。
《山海经·大荒西经》上称:“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也。”[2](389)这是指的女娲的造神功能,因为她造了人,然而又为人造了神。屈原的《天问》中说:“女娲有体,孰制匠之”。此又说明一切神都是仿制于女娲本身。许慎《说文》上说:“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于是,女娲在造人同时,于正月初一造出鸡;初二造出狗;初三造出猪;初四造出羊;初五造出牛;初六造出马。[25](617)
《山海经》描绘了伏羲女娲从昆仑山下来后,进入有沃之国之“乐园”,并与女娲所造的人和动物,一起生活在这乐园里。这完全是“原初的美妙”,是对“采集经济”的原始共产社会的记忆与向往,是典型的伊甸式乐园:亚当在偷食禁果之前,耶和华准许他不耕不织,但是要听话,不然,“地里要长出荆棘和蒺藜,你要以田里谷物和蔬菜为食。你只有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创世纪》)。《山海经》描绘的三大乐园都有: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鸾凤的和鸣与共舞是幸福快乐的象征,是岷江中上游氐、羌人——与黄帝联姻的蜀山氏的图腾。《穆天子传》的赤乌氏,《山海经》的赤国妻氏,都跟“火凤凰”相关。吐鲁蕃盆地西缘,天山阿拉沟东口鱼儿沟春秋时期墓葬(C14测定,距今2620±165年),出土凤鸟纹绣件。阿尔泰地区巴泽雷克大墓(约当战国时期)出土凤鸟——生命树刺绣,居然跟江陵楚墓出土的丝绸图案惊人相似,这说明西域在上古时期就有凤凰的传说和图象。
乐园,尤其是宗教性乐园的居民必然是不死的。它以虚幻和颠倒的形式表露人类对生命的执着,对死亡的超越,昆仑圆丘上的居民原本是不死的。《山海经·海外南经》曰:“不死民在其东,其为人黑色,寿,不死。”[2](194)昆仑是象征圜天的环形山,圆丘应属昆仑。“有员丘山,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亦有赤泉,饮之不老。”《山海经·海内经》又说:“流沙之东,黑水之间,有山名不死之山。”[2](444)郭璞注:“即员丘也。”《水经注·禹贡山水泽地所在》说:“流沙又历员丘不死之山。”这些都证明昆仑(圆丘)确实是不死的乐园。《山海经·海内西经》称:昆仑之丘开明北就有不死树。[2](302)《山海经·大荒南经》曰:“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2](370)郭璞注:“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不死,一直是许多民族原初美妙乐园的特征。但是某一传话的动物或遗忘,或误传,或贪嘴,或因为在路上遇到意外(比如跌了一跤),把神旨说成“人总要死的”,这头动物受到惩罚,人类从此不能摆脱死亡。然而人类对于征服疾病、延长寿命的努力从来没有中止。后稷所葬的都广之野是再生的吉地(乐园),《山海经·大荒西经》所写颛顼的“死即复苏”,[2](196)跟后稷的死化神鱼同型,就是利用鱼蛇的冬眠——惊蛰来隐喻“乐园人”的不死或复生。颛顼、后稷他们都是伏羲女娲的后裔,他们都能死而复生,那么作为神的伏羲女娲就是永生的!
五、女娲·盘瓠·盘古
蒙文通依据先秦文献论断:“到三国时代,汉族才知道有盘古的说法。在这以前,只有女娲的神话,而她就是塗山氏之女。在川境长江一带,发现一些新旧石器遗存,说明早就有人类在这里活动,创造多种工具。有信仰,有神话发生,也是很自然的。这一传说在两汉极为普遍,在魏晋以后,盘古的传说才代之而起”。[4](203-204)这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们:在人类童年时代的母系氏族社会里,只有女娲这样的创世之神,可到了三国鼎立时期,吴国徐整为孙吴政权争正统,在《三五历记》中便新编造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说上古时候,天和地混混朦朦聚在一起,不分上下,形状像个大鸡蛋。盘古就生长在其中。[17](6)经过一万八千年,天和地开始剖分开来,清而轻的物质就上升成为天,重而浊的物质便下降成为地。盘古在天和地当中,一天变化九次,他的智慧超过天,能力超过地。天每天增高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盘古的身躯也日增长一丈。这样又经过一万八千年,天变得极高,地变得极深,盘古的身子也极长了。这就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所谓“盘古”,在先秦文献中没有,即使在讖讳盛行的汉代,讳书里也没有,道家的著述里同样没有,所以到了“大一统”的隋唐,几乎无人提到什么“盘古”了,初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宋罗泌《路史》皆以天皇氏作为人类的开端,并不认可后世人编造的盘古这位人类开天辟地之神。明朝嘉庆年间的湖广应城人陈士元在其《荒史》开篇又才把盘古抬了出来。另外,《绎史》、《五运历年记》、《述异记》等书中还有关于盘古化生万物的故事,说是天地开辟时诞生的盘古,临到他将死的时候,周身发生了大的变化。他呼出的气变成了风云,发出的声音变为雷霆,左眼变为太阳,右眼变为月亮,头与四肢变为五岳,血液变为江河等等然而,这些神话却是三国以后的东西,秦汉以前的文献中根本就没有“盘古”这样的名称,那就更谈不上有什么创世的功绩了。
盘古开天辟地神话产生于男权支配一切的封建社会,至今还不到2000年的历史,盘古神话的编造者其目的除了为孙吴政权争正统,寻找理论依据外,就是要用男性神来取代女性神女娲的地位。这样就借用《山海经》(西南民族传说)中“盘瓠”与“盘古”一音之转,编造出了楚越之地“盘古开天辟地”的新神话。《山海经·海内北经》有记载:“有人曰大行伯,把戈。其东有犬封国。贰负之尸在太行伯东。”[2](307)郭璞注释曰:“昔盘瓠杀戎王,高辛以美女妻之,不可以训,乃浮之会稽东海中,得三百里封之,生男为狗,女为美人,是为狗封之国。”传说郭璞所撰《玄中记》(已失,《古小说钩沉》有辑录)亦叙此故事,文字大体相同,其中“戎王”作犬王,“三百里”作三千里。所记犬戎和犬封的神话,就是盘瓠神话前身。《海内北经·犬封国》中“犬封国曰犬戎国,状如犬。有一女子,方跪进柸食”。据
高辛氏部落里,有一个经常跟随高辛氏的侍女,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什么原因,在她的右鬓角上,长了一个小肉瘤。小肉瘤起先只像一粒包谷米那样大,但它会长,经过十六个春秋,小肉瘤长成了大肉瘤,变成了一个比核桃大、比拳头小的肉疙瘩,姑娘嫌长到脸上不好看,就去找高辛氏,让他想办法除掉。
高辛氏看了看,说:除掉可以呀!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往里面作怪,要切开看看。于是命人用刀来切肉瘤。起刀落,刚一切开,只听得“得”一声,一个小巧玲珑的生灵,从肉瘤里滚了出来。这小怪物,不过有手指头那么大,它有眼有鼻子有嘴,一根尾巴,四腿俱全,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围着人们蹦来跳去。谁见了谁喜爱。尤其是高辛氏的女儿见它精小乖巧,就亲呢地把它捧在手里,视若珍宝,喂吃喂水,还把它装在盘子上的葫芦里,精心喂养,起名叫盘葫。
由于高辛氏女儿的精心喂养,不到两年时间,盘瓠就长得体态高大,行动敏捷,身五色长毛,光泽夺目。更令人惊奇的是,它粗通人性,整天跟着高辛氏形影不离,摇尾乞怜。白天随高辛氏出外狩猎,夜晚便卧在部落门前,看守粮食和牲畜,遇着有动静就汪汪地叫,所以人们又给它起个名字,叫狗。
高辛氏部落附近,另有一个小部落,首领叫吴强,他骠悍凶猛,勇力过人,经常带领手下人来高辛氏部落骚扰。高辛氏制服不了他,部落里其他人更不是他的对手。高辛氏无法,只好悬出重赏,谁要能取来吴强首级,部落里的牲畜由他挑,粮食随他拿,封他做部落里的头领,还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却没有制服吴强的人——不料这一天,盘葫嘴里噙个东西,从外边呼哧呼哧地跑回来,见了高辛氏,便把嘴里的东西“卟嗵”撂到高辛氏面前。高辛氏一看,咳呀!是个人头,再一细看,是吴强的人头,高辛氏大喜,马上要按约重赏盘瓠。
这时部落里的其他头领,都来劝阻高辛氏,说盘葫是条狗,牲畜怎能做头领?大王疼爱的女儿,更不能配一条狗。高辛氏一听,觉得有理,便打算背信爽言,不再施行诺言。他女儿知道了,很气愤,说道:“父王,你治理部落,应当言而有信,以信为德。盘葫降服吴强有功,有功就应当受赏。你自己许诺过的事,现在随便反悔,那以后,谁还听你的话呢?”高辛氏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可他又说,“粮食、牲畜和头领都好办,但是女儿,你呢?”女儿说:“只要父王同意,我情愿嫁狗随狗。”父亲同意后,女儿立即许配给盘葫,二人离开部落,到南边大山里去了。
盘瓠和高辛氏的女儿在长满古树和竹子的大山里住下以后,一共生了八个子女。高辛氏想念自己的女儿,几次派人去看望,走到半山腰,不是刮大风,就是起大雾,始终没能见面。盘葫死了以后,高辛氏的女儿才带着八个儿女,回到部落。高辛氏很高兴,要留他们长期住下。但这些住惯了深山的儿女们好山恶市,不愿在平地生活,便又跑到西部大山里,在那里传续后代,这就成了以后所说的八夷。因为盘葫的这段故事,以后人们才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也传延下来。
文中的高辛氏,根据《史记》的记载,他是青阳的孙子,也就是继颛顼而王天下的帝喾,青阳乃黄帝的长子,降居江水(岷江)。盘瓠的传说与其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在西南民族中流传很广。长江上游金沙江,乌江流域的云、贵、川三省,生活着瑶、苗、彝等众多的民族,在他们中间,流传着盘瓠美丽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高辛氏与房王发生了一次战争,战斗中,一个叫盘瓠的狗咬掉了房王的首级,帮助高辛氏获得胜利,高辛氏有个女儿非常美丽,于是,高辛氏招盘瓠为婿,盘瓠除头以外,全身都化为人形。夫妻俩以打猎为生,几年之后,生下三男一女,传下蓝、雷、盘、钟四姓。据说瑶族祭祀盘瓠,非常虔诚,尊为盘王。苗族的《盘王书》,记载着盘瓠开天辟地的神话,在当地民间广为流传。三国时徐整作《三王历记》,将盘瓠写作盘古,吸收苗族和瑶族的古代传说,创造了中华民族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体系,盘古也就成为鸿濛时代的终结者,人类自此才有了天地宇宙的观念。明朝嘉庆年间的湖广应城人陈士元在其《荒史》开篇又才把盘古作为开天辟之神。
关于盘瓠,《神异经》则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这应源于《山海经》的记载。《山海经·大荒东经》有“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2](355)有人认为奢比尸即盘瓠之讹变。湖南麻阳漫水盘瓠庙的龙犬像上挂一对牛角,卷毛如狮,似在腾云驾雾;二者有许多相似之处。从文献、传说中,盘瓠成为西南民族的共同祖先无疑,这也是远古人类人畜同源的反映。这一传说,流传至今,但封建文人为了用一个男性神来取代女娲,便借用了盘瓠的一音之转,而编造了新的神话。
女娲所处的上古历史,应比盘古久远得多。女娲的最大功业,是造人和补天两件事。这两件事,《山海经》里都没有记载,却见之于别的古籍。应劭《风俗通义》说她“抟黄土作人”,《淮南子·览冥篇》说她“炼五色石以补苍天”,虽然二书都较《山海经》晚出,但所记录的神话仍当是产生于这个时期的。[17](11-12)《山海经·大荒西经》上称:“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也。”[2](389)这是指的女娲的造神功能,因为她造了人,然后又为人造了神。屈原的《天问》中说:“女娲有体,孰制匠之”。此又说明一切神都是仿制于女娲本身。许慎《说文》上说:“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25](617)女娲造人、造神、造物应该在8000年前,6000年后才有徐整为楚人编造的《三五历记》叙说盘古开天辟地以及盘古临死化生万物的新神话。
六、伏羲女娲在巴蜀文化圈内的遗迹与传说
伏羲女娲神话传说起源于我国西南地区——是巴蜀文化圈内的西南民族神话。女娲氏,一说是塗山氏之女,夏禹妃(《辞源》),此为误传。唐苏鹗《苏氏演义》云:“塗山有四,一者会稽,二者渝州,三者濠州,四者宣州当涂县。”《左传·哀公七年》亦云:“禹合诸侯于塗山,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晋。”[27](171-865)这里的“塗山”,指的是浙江会稽山。塗山之女作歌:“侯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28](848-318)此谓禹遇塗山氏之始,这里的“塗山”是江州巴县。汉赵晔《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云:“禹三十未娶,行到塗山,恐时之暮,失其制度。”[29](101)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禹因娶塗山,谓之女娇。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涑水》云:“安邑,禹都也,禹娶塗山氏女,思恋本国,筑台以望之。今城南门,台基犹存。”[21](573-112)禹治水身着熊皮,须发盖脸,染病足跛,久不还家。塗山氏寻禹至龙门,见禹这般“熊”样,惭而离去。塗山氏与禹决裂行至嵩高山下,生子启而后亡。[14](383-640-641)启即禹之后。清马骕《绎史》卷十一注引《遁甲开山图》记载:“古有大禹,女娲十九代孙。”[30](125)女娲氏早禹4000年之多,说女娲氏为塗山氏之女,这是西南民间的传说罢了。
女娲神话在古代巴蜀文化圈内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尤其是江州“塗山氏女娲”之说,虽与大禹之妻塗山氏“女娇”相混淆,却印证了女娲神话起源于巴蜀故地。《史记·夏本纪》索隐说:“《世本》曰:塗山氏女娲,是禹娶塗山氏另号女娲也。又按《尚书大传》卷一云;娶于塗山。”塗山在何处?《华阳国志》证曰:“禹娶于塗山……。今江州塗山也。”[6](20-21)《水经·江水》进一步说:“江之北岸,有塗山,南有
相传,与巴毗邻的宜宾蜀南竹海所在的“万岭山”原是女娲娘娘补天时遗落的赤石。女娲炼石补天,《山海经》中无叙,见于《淮南子·览冥篇》,并云:“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坠(地)不周载,火斓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翼州,积芦灰以止淫水”。[20](848-571)此叙说本于传说:当时火山爆发,洪水泛滥,绝灭人类,就剩下兄妹二人。
女娲补天,是一个十分奇伟瑰丽的神话故事,它描写了英雄女神——女娲上补苍天、下治洪水、兽害,热情地拯救人类的故事。雅安碧峰峡,峡内林木葱郁,峰峦叠嶂,飞泉流瀑,峡谷中瀑布冲刷形成的开阔潭地,长80余米,宽约30米,池周青山绿翠,花香鸟语,池水清澈见底,碧蓝如镜,传说为女娲炼石补天后沐浴之所。
据五代蜀杜光庭《录异记》记载:“房州上庸界,有伏羲女娲庙,云是抟土为人民之所,古迹在焉;华、陕界黄河中有小洲岛,云是女娲墓。”[17](14)据此所记,伏羲女娲兄妹繁衍人类之说早已普传民间。房州即今毗邻平利的湖北房县,西晋时平利属房州管辖,“上庸界”即现平利,故女娲庙在平利的历史由来久远。《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说:“房州竹山县及金州,古庐国也”。《史记·秦始皇本纪·正义》引《括地志》亦曰:“房陵,即今房州房陵县,古楚汉中郡地也,是巴蜀之境”。由此可见房州、金州 为古庐国的地方,后来为巴国的领土,再后为楚国占有,最终为秦吞并。《史记·楚世家·正义》引《括地志》亦曰:“房州竹山县,本汉上庸县,古之庸国”。说明庐国先被庸国所灭,领土被庸占领。公元前611年秦、楚、巴三国灭庸,巴国分得庸国的房州等地。[4](182-218)女娲山——古称中皇山,《山海经·西山经》有载:“又西三百里,曰中皇之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蕙、棠”。[2](37)此山异峰独秀,因后有女娲宫而得名女娲山。山上建有女娲庙,气势宏伟,殿宇纷繁。商代,平利为大巴山区族落庐国的封地;周初,庐随周武王伐纣灭商,故得袭封旧土,建都上庸,平利仍属庐国统治,后为巴人所灭,属巴国故地,先后被楚、秦吞并。巴人作为一个远古族系,曾有过自己的灿烂文化,与中原文化自有其独特性。今安康市汉滨区与平利、旬阳两县交界的坝河乡古巴国2000多年前的祭示坑发现的画像砖中,有两块砖上分别刻有目前尚不能释读的方块文字:一块砖上的铭文分别榜书于熊、骆、虎、蛇4种动物身上。共6个字;而另一块砖上的榜书铭文竟达12字之多,分两段书写,应是一个完整的句子。[31]
七、伏羲女娲神话与西南民族
远古时代的巴蜀之地,有四五十个乃至百数十个小部落存在,这些部落就是后来的西南民族。正如
中华民族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创世纪史诗,每一部创世纪史诗都记载了各个民族的起源。西南地区各民族崇拜的最大女性神女娲,是她创造了人类本身,成为人类的始祖当之无愧。传说女娲能生化万物,每天至少创造出、化育出70余种东西来,王逸在为《楚辞·天问》中“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一句作注时讲“传言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蜑、闽字都从虫,是蛇,巴也是大蛇,女娲蛇身,正是南方民族的传说”。[4](202)当然女娲最大的功绩是抟黄土为人和炼石补天。
伏羲女娲兄妹成婚、抟黄土为人、炼石补天,文字记载见于汉代的典籍,东汉应劭在《风俗通》中所说:“女娲,伏希(牺)之妹也”。由于遭古代洪水之灾祸,只剩兄妹二人结为夫妇以延续人类。这样就出现了《白虎通》上所说的:“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伏羲女娲结为夫妇正五行以业人道” 。[24](51)原始社会本为群婚制,知有其母而不知其父。因为那时的人们并不知道两性关系的结果便能生儿育女,所以才产生了女娲用黄土抟人的传说。如《风俗通》上所载:“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为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絙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絙人也。”[17](11-12)这些神话传说,原本根于巴蜀故地,反转来却又间接地影响了西南各少数民族的创世神话。所以表面看来,西南民族关于伏羲女娲神话是受中原神话影响的结果,但根源却在巴蜀故地。女娲时代,渔猎畜牧的迅速发展,丰富了女娲及后裔的思想和知识。女娲采药、耕作、织丝之说已相传黄河流域。《唐乐志》记载:“女娲作笙,列管于匏上,纳簧其中”。寥寥十三字,生动地描述了女娲作笙簧的过程。当初俗称簧为哨子。《祭巳类稿》卷二“簧考”云:“簧可无笙,笙不可无簧,故当先作簧”。女娲采叶,纳舌鼓吹,自为一乐器。谓之啸叶。人们在劳动之余,皓皓月光之下,依山傍水,点亮篝火,吹奏笙簧,敲动皮鼓,载歌载舞,激情奔放,充满了人类生活的乐趣。女娲教习笙簧歌舞,传于中原、西南、东北等区域。女娲后裔族支苗、瑶等族吹奏笙簧,歌舞极盛。每逢庆典和节日,黄河上下,峨嵋南北,歌舞升平,时世一新。追溯寻源,以史断定,女娲乃华夏民族乐器歌舞的创始人。[19](309-46)
西南民族中,伏羲女娲神话流传很广,如仡佬族神话《伏羲兄妹制人烟》、壮族神话《布伯》、瑶族神话《伏羲女娲》、水族神话《空心竹》、土家族神话《兄妹开亲》、布依族神话《洪水滔天》等都直接讲述了伏羲女娲兄妹婚配再造人类的故事,而瑶族后世变体神话《插田鸟》甚至出现了女娲与盘古结婚繁衍人类的情节。
此外,在西南民族神话中,按伏羲女娲兄妹成婚模式而形成的神话变体可说比比皆是,如黎族神话《螃蟹精》中的兄妹,侗族神话中的丈良、丈美兄妹,白族神话《氏族的来源》中的阿布贴、阿约贴兄妹,苗族神话《苗族古歌》中的葫芦兄妹,土家族《摆手歌》中的补所、雍妮兄妹,彝族神话《梅葛》中第三代人老五和妹妹,拉祜族神话《勐呆密呆》中的扎笛、娜笛兄妹,怒族神话《腊普与亚妞》中的两兄妹等皆相互婚配、成为人祖,都可与伏羲女娲神话联属起来,相应纳入中华上古帝王神话体系之中。
从上述伏羲女娲兄妹婚配繁衍人类的神话及各类变体神话故事中,我们看到伏羲女娲被西南很多民族认定为自己的始祖,由此看来,在神话世界中,伏羲女娲及其后裔与炎、黄帝系的确存在着错综复杂的族源关系。如瑶族神话讲述伏羲兄妹成亲繁衍了汉、壮、瑶、苗各族;怒族神话讲兄妹先祖繁衍了汉、白、傈僳、怒族等;彝族神话讲兄妹成亲生下了一个葫芦,从中走出了汉、彝、傣、傈僳、苗、藏、白、回等8个民族;黎族神话讲兄妹成亲生下一肉团,砍碎后变成黎、苗、汉等族,傈僳族神话讲兄妹成亲后种瓜,从瓜里生出怒、独龙、傈僳、纳西、白、彝等各族;基诺族神话讲兄妹成亲种葫芦,从中生出布朗、基诺、傣族等不同民族。
关于洪水的神话。彝族的祖先在很古很古的时候,不知什么事情惹怒了天神。天神一气之下,突然打开了天上的水门,大水从天上冲了下来,足足奔泄了九天九夜,把整个大地都淹没了。这就出现了洪水淹天的时代。洪水一直淹到了天上,世上的人统统被淹死了;地上的树木、粮食、鸟兽也统统被淹光了,唯独剩下一个顶大项大的葫芦。葫芦漂在水上,水涨,葫芦跟着洪水涨,水落,葫芦跟着洪水落。当洪水退去后,葫芦里还有两兄妹。
于是,天神对兄妹说;“世上的人都被洪水淹死了,往后就靠你们传人烟了。”他俩一听后连忙摇着头说:“不行呀,不行!我们是两兄妹……”这时候,天上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天神就被大风吹走了。
两兄妹只好在这座大山上住了下来。住的日子久了,他俩就生下了七个姑娘。七个姑娘七个模样,七个姑娘都长得像山中的索马花一样好看,阿爹看着高兴;阿妈看着喜欢。只是有一件事让爹妈心里发愁,那就是七个都是姑娘,今后咋个传人烟?只得与黑虎相配,《峒溪纤志》言:“他们配为夫妇”,才可“绵延人类”。这是天赋之使命。正是因为女娲与伏羲明其事理,后来禁止兄妹通婚,制定婚礼。这反映了我国远古时代由血缘婚进步到族外婚的情形。
上述是彝族有关洪水的故事,而彝族撒尼人的创世神话《木箱里出来的人》中说三弟带上小妹,在木箱里躲过洪水,保存了生命。这里不是葫芦而是木箱。基诺族的创世神话说的是玛黑、玛妞却不是伏羲女娲,在葫芦里躲过了洪水。白族人也有同样的兄妹成婚的神话。这些民族只有洪水故事和兄妹成婚的传说,没有抟黄土为人情节。
仡佬族、壮族等族有抟土为人、炼石补天的创世神话,但却换成了他们本民族自己的英雄了,而不是伏羲兄妹。然而,我们却能够看到其受伏羲女娲神话影响的痕迹。
藏族(指四川境内大渡河流域的嘉绒藏族——他们原本是冉駹夷之后裔,古蜀人的一支)却有关于女娲娘娘造人的神话。远古的时候,大地上虽然有成百上千种动物,可是它们既不能说话,也听不懂女娲说的话,这怎么办好呢?
一天,女娲独自来到河边,坐在河边捏泥巴。她捏了各式各样的泥巴蛇,先捏成圆的,后又捏成长的。最后,她用泥巴捏成了一个个像她自己一样的人。没想到,她捏成的这些泥巴人一放到地上,一个个蹦蹦跳跳,吵吵嚷嚷,都能说话,都会走路。这个故事中只有女娲却没有伏羲。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人间遭了大难:天地陷,洪水滔天,恶龙吃人。女娲心疼儿孙,和怪龙恶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将它打败了,接着就去补天。最初,她用泥巴去补天,可是天河仍旧漏水,她用长长的石柱去撑天,照样被大水冲垮。女娲正着急时,在海边遇到一只大虾,大虾告诉了她撑天补天的办法。
女娲把天撑好以后,就到大山上、海底下找来许多五彩石,把它们炼过以后来补天。这种五彩石又结实,又光滑,又漂亮,所以,当女娲把天补好后,天空不仅光滑明朗,而且色彩斑斓。
仡佬族、壮族等族有同样的抟土为人、炼石补天的创世神话,但却换成了他们本民族自己的英雄了,而不是伏羲兄妹。然而,我们却能够看到其受伏羲女娲神话影响的痕迹。
从甘青“三河”地区南下的羌族却没有类似的伏羲女娲神话,足以证明,西南民族的洪水神话、创世纪神话不仅受巴蜀神话的直接影响,而且还是间接受后天中原神话影响的结果。从而也就证明了《山海经》也绝不是南迁的西羌人的神话,而是上古巴人、蜀人的神话。(作者唐世贵,四川攀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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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世东转载于武陵郡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