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的冷与热

谢作诗

沈阳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邮编：110034

一段时间以来，大家争论着中国经济是不是过热了。现在再来谈这个问题，很有一点马后炮的味道。但我这个人一贯的见事迟，马后炮似乎也就无可避免了。

在我看来，中国经济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冷或热的问题，而是冷中有热，热中含冷。

中国经济是国有部门和私有部门并存的二元经济。国有经济是怎样的经济呢？是所有者缺位的经济。由于国有经济不存在经济学意义上的所有者，其更多追求的是经营者收益最大化，而不是利润最大化，这决定了国有经济不会敏感于利率这样的价格变量，只会敏感于信贷额度这样的数量变量；不会敏感于政府和货币当局的间接调控手段，只会敏感于政府和货币当局的直接的行政手段。国有经济天然地具有投资饥渴症，天然地存在投资的冲动。一旦政府以数量控制为主的直接调控手段放松下来，国有经济就会扩张开来，而且毫无例外地要表现为投资增长型扩张。看一看大学吧。只要政策允许，有几所大学没有扩建和新建校园呢？

    正因为国有经济对于价格变量不敏感，其以投资增长为特征的扩张无可避免地就会将要素和各种中间投入品的价格提升到市场均衡水平以上。然而私有经济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私有经济对于价格变量是敏感的。国有经济扩张会将要素和各种中间投入品的价格提高到市场均衡水平以上，这势必要抑制私有经济的扩张了。

前一时期，经济不可谓不热。首先是高达9.7%的GDP增长率，其次是不断飚升的钢材、水泥等原材料价格以及不断告急的电力、煤等能源供给。但在这炙手可热的经济中，身边的个体朋友却在大叹生意难做，大家一个共同的感受就是现在的钱难挣。手头上只有04年前5个月的固定资产投资进度统计数据：1～2月固定资产投资比去年同期增长53.0%，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固定资产投资比去年同期增长55.2%；1～3月比去年同期增长47.8%，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比去年同期增长46.1%；1～4月比去年同期增长42.8%，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比去年同期增长37.3%；1～5月比去年同期增长34.8%，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比去年同期增长33.3%。就是这不算充分的统计数据，也能反映一个重要的事实：宏观调控前国有及国有控股固定资产投资增长快于平均水平，宏观调控后国有及国有控股固定资产投资就降了下来。我们有理由猜测：中国经济此轮的扩张是国有经济为主的扩张，中国经济此轮的收缩是国有经济为主的收缩；中国经济之热是国有部门之热，是热中含冷呀。

中国经济是国有部门和私有部门并存的二元经济，是热中含冷，因而毫无疑问，中国的宏观调控就是大有讲究的了。现在我们就来看看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吧。

中国这次的宏观调控已经初显成效。近期政府还是选择了一系列行政手段来抑制经济过热。政府为什么没有选择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这样的间接调控手段来抑制经济过热呢？

    一部分人争议说，由于中国实行的是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在固定汇率制下，货币政策是相对低效的，所以政府不采取加息的货币政策。但固定汇率制下，财政政策不低效呀，为什么政府不采取加税的财政政策呢？还有一部分人争议说，由于中国实行的是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中国本外币利差本来就比较大，在美国没有加息前，加息将使套利空间进一步加大，增加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从而破坏中国汇率制度的稳定。但这个解释还是不能解脱上面问题的诘难：为什么政府不采取加税的财政政策呢？况且，如果美国加息了，中国会跟着加息吗？不一定吧！

再有一种说法，是加息的效果不容乐观。理由是前几年为了治理通货紧缩，央行连续降息，但成效并不明显。如今，加息虽然是降息的逆操作，但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却是相同的。降息无效意味着加息一定不是灵丹妙药。没有错，加息的效果不容乐观。但之所以效果不容乐观，可不是因为固定汇率制下货币政策低效率的缘故，也不是因为美国没有加息的缘故，而是因为中国经济是结构性的过热，中国经济是国有部门和私有部门并存的二元经济下的国有部门的过热。

中国的经济是结构性的过热，因而决不是一般的总量控制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可以解决问题的。进一步地讲，由于国有部门对于价格变量不敏感，总量控制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只会使本来就不热或者尚冷的私人经济遭受打击，而不会使过热的国有部门降温下来。

中国一天不把国有经济的比重降低到最低点，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这样的间接调控手段就一天不会很好发挥作用，而数量控制、行政审批等行政手段就一天要大行其道。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政策实践，想政策当局是冷暖自知的。这次政府不是使用间接调控手段，而是使用行政性的直接调控手段，这是经济理性的体现了，也是这次宏观调控取得成效的根本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