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经济学新论(二):
资本对于三大来源价值的霸权
前文《新论(一)》目 录
政治经济学新论前言
一、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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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然潜在价值
四、 人类集体智慧
本文目录
一、资本作为劳动
二、三大来源价值的不可分离性和不可量化性
三、劳动作为资本
四、劳动对于资本的依附:为何不是平等合作
五、劳动的不可分离性
六、“自由”旗帜下的不自由交易
政治经济学新论前言
(见作者05年10月17日刊出的《政治经济学新论(一):商品价值三源泉论》。)
一、资本作为劳动
在《新论(一)》第二节“商品价值的三大源泉”中,本作者列举了七种作为商品价值第三源泉的、广义的人的个体劳动,本文不再逐一详述。这里只对与资本有关的广义劳动作一解释。
“资本”这一概念在不同的语境中具有不完全相同的内涵和外延。在与生产过程中的“产出”相对的意义上,资本意为“投入”又可分为货币资本和人力资本。但在生产资料的资本私有制下,作为人力资本的劳动已经被认为通过“自由交换”出卖给了货币资本,因而处于不平等的依附和对立的地位。在这一语境中,资本与劳动就分别具有了等同于货币资本和人力资本的、较狭小的内涵和外延。本系列论文基本上就是(顺随习惯)在这个狭义上使用“资本”这个词的。而在谈到“劳动”时,大多都是用作广义,但由于是新义,一般都明确指明是“广义”。
自由主义的经济理论家们虽然无法否认劳动创造价值,但他们无视在资本私有制下,提供人力资本的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的不平等地位,他们将劳动对于资本的依附地位视为当然。而中国改革开放以前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则否认提供资本的企业家的创业、经营、管理活动、以及为资本所雇佣的管理人员在创造价值中的作用。
其实,资本和劳动不应是完全对立的,也不是完全分得开的。
首先,作为资本的货币也有可能是过去的劳动交换得来的(可称为“来源合理资本”)。如果是这样,那么资本就是劳动的转化形式,在创造价值的功能上与现时劳动完全无异,没有尊卑之分,不应有所褒贬。(如果资本不是,或不完全是,由过去的劳动转化过来的,则又当别论。见下文。)同时,无论是资本家本人或是被资本所雇佣的管理人员的创业经营活动,无论其管理方式是否平等民主,只要不是完全无效,那么有效的经营管理本身也是一种劳动。把有效的创业管理劳动排除在创造价值的劳动之外,也是不公道的。如果管理者在劳资对立中亲近资方,那不是管理劳动本身的问题,而是资本支配劳动这一制度的问题。
二、三大来源价值的不可分离性和不可量化性
所有广义的、人的个体劳动都作为人力资本参与着新的、额外价值的创造。从新价值产生的角度看,劳动参与创造“额外价值”的说法比创造“剩余价值”的说法更贴切。因为剩余价值是从生产核算的角度,从产品销售收入中减去现时和过去所有个体劳动的代价后“剩余”的价值,其中包含的天然价值和集体智慧不是上述个体劳动所创造的,而是存在于这些个体劳动之先、只是通过三大价值源泉的三结合才显现出来的。三结合产生的总的价值,应该大于原三大价值的机械相加。(有机整体是大于还是等于各个部分的机械相加,这不仅是一个经济理论问题,而是一个涉及一切领域的哲学问题。)这“大于”的部分就是“额外价值”。所以,所谓“剩余价值“,不仅包含着来自天然和人类集体智慧的原价值,还包含着三大源泉有机结合以后产生的额外价值。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下面两个结论。
第一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结合于生产资料中的三大来源价值,是无法互相分离的;在它们最终的使用价值的意义上,也与一切消费品的使用价值一样,又是无法分别量化的。现行经济学理论中对于劳动价值的量化,只是在忽略、抹去了商品中包含的的天然潜在价值和人类集体智慧价值、将劳动作为商品价值唯一来源的理论前提下、而且只是在交换价值的意义上进行的,所以不能用于政治经济学关于所有制问题的讨论。
三、劳动作为资本
第二个结论是:若没有各种个体劳动的参与,那么天然资源和集体智慧也不会自动显现、转化为“剩余价值”,额外价值也不会自动产生。所以,任何形式的劳动都有参与支配生产资料、管理生产过程、和分享生产成果的权利。如果收益的分配对于某些劳动者来说仅仅是补偿了他们维持和延续其劳动力所需的代价,那么本属人类共有的天然和人类集体智慧的原价值、以及这些劳动者所参与创造的那部分额外价值,就有可能被企业主侵吞了。而这恰恰是今天世界社会的现实。这种现实的本质是劳动对于资本的依附。
现代劳动者对于资本的人身依附,不同于古代和中世纪的奴隶和农奴对于奴隶主和封建领主的依附,今天的劳动者比起奴隶和农奴来已经享有大得多的自由。但是在上班时间(“company time”)内,劳动者被迫接受资本和受雇于资本的企业管理者的支配和监督、而不能反过来同时选择和监督企业管理者;在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地方,无论在上班时间内,还是在上班时间外,劳动者还普遍受着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支配和愚弄。这种掩盖于“自由交换、自由思想”外衣下的、人身和意识依附的存在,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四、劳动对于资本的依附:为何不是平等合作
关于劳动为什么依附于资本这个问题,学者们提供了一些不同的答案。
国内学者汪丁丁先生在“为什么是‘资本雇佣劳动’而不是‘劳动雇佣资本’?” 一文中说,那是因为资本稀缺 ( 汪丁丁, 2000, 页18。) 汪先生此说应该是针对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言,恐怕不适用于发达国家,在那儿,资本充裕到可以大量输出,而资本的输出、“金融与货币霸权”的争夺已经成为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主要形式了( 王建, 2002 )。 但在那些国家,企业的基本形式仍是资本雇佣劳动。所以,汪先生的说法似乎解释不了。
其实,如果资本可以被认为是过去劳动的转化,即“来源合理资本”(至于非劳动转化的“来源不合理资本”则可暂时不谈),那么问题的提法就可以是:为什么劳动和资本不可以平等合作地参与企业管理和分配决策,而一定要是雇佣关系、由雇主单方面决定如何管理企业、分配收益?至于发展中国家劳力相对“过剩”、资本相对稀缺的问题,也就是按照供求规律,在交换价值的意义上,资本的相对价值,高于劳动价值的问题,这完全可以通过资本与劳动在双方合营企业中的折股比率的上下调节来解决,而不应影响劳资之间其它方面的平等地位,正如每个公民对国家的贡献(如缴纳的税款)可以不同,但他们在政治上仍应是平等的一样。而且,在很多发达国家,如德国、西班牙、美国等的一些地区和企业,工人已经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参与了企业的管理、具有分配决策方面的发言权,为改革资本主义主流企业制度积累了不少具体经验。( Dow 2003, Blair and Roe 1999.) 所以,关于劳动依附于资本的根本原因还得从别的角度去寻找。
五、劳动的“不可分离性”
为此,有的学者提出了劳动的不可分离性(“inalienability”),概括地说就是:劳动力(没有转化成货币的现时劳动力)不能像资本和一般商品那样与其所有者分离。劳动力的实际支付,其数量和质量,除了按劳动时间的长短和劳动能力的高低大致确定以外,很难像交换中的货币或一般商品那样精确地加以完全量化的规定、列入契约、由法律保证其得到履行。( Bowles and Gintis 1986, PP. 75-79. ) 因此,人们推理说,在劳力和工资的交换中,劳力的支付只能在工资支付者的直接监督下进行。而且相比之下,资本尤其具有高度的游离性,一个人的资本可以分散投资于多家企业,以降低投资风险,而一个人的劳动力由于其不可分离性,就不可能做到这样。劳动者如欲将其劳动力转移改卖给别的“买者”(资本家),其转移“成本”将比资本的转移高得多,风险也大得多。所以,大多数劳动者只得单方面忍受资方的管理监督,以换取起码的生存。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种被大家接受的企业制度。( Dow and Putterman 1999. )
可见,资本与劳动之间的所谓“自由交换”,实际上是在客观上不平等的处境中的一种不平等的交易。对于大多数劳动者来说,他们即使具有再高的主观能动性和再强的能力,也逃脱不了先天决定的、劳动相对于资本的不利地位。相对于资本选择劳动的较大自由,劳动选择资本的自由就小得多。这就是说,劳动与劳动者的不可分离性造成了资本(即使是由过去劳动转化成货币的来源合理资本)对于劳动的优势地位、支配地位。同时,隐藏于生产资料之内的三大来源价值之间的不可分离性,又无形中导致了支配着劳动的资本对于其中两类本应由人类共享的价值的、无人可争的占有和支配地位。以至即使本来来源合理的资本也不合理地成了所有三大来源价值的单方面占有者、支配者,并以此作为新的资本,百倍、千倍、亿万倍地衍生出更多的、来源不合理的资本来。本来来源不合理的资本则更不必说。(关于这儿所说的“不合理”“衍生”的具体过程,将在下一篇详述。)百倍、千倍、亿万倍的新资本又使它对于劳动的优势百倍、千倍、亿万倍地增长。如此循环往复,如不加以遏制,势必最终导致社会的分裂和崩溃。
人以其不可分离的劳动创造了货币资本这个“符号”,不得不让其分离、闯荡于天地人间,资本却以其可分离性反过来行霸道于人──这是人通过金钱实行对自己的奴役,也就是人的异化。这种异化、奴役还是要靠人类自己、靠智慧去克服、去战胜。
智慧告诉我们,劳动与劳动者的不可分离性、以及三大来源价值之间的不可分离性,都丝毫不能构成任何理由,借以否定任何劳动在创造新价值方面的同等作用,原则上不应影响劳动者在企业中的平等地位。这两种不可分离性对于劳动者来说都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相对不利状况,是劳动的性质使然,不是任何主观的努力和个人的能力可以改变的。而且,任何社会,即使将来人人都富有了(虽然只要资本当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见下文),即使富有到资本“过剩”的程度,还总是需要大多数人充当劳动者的角色。劳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色所在。一旦劳动被普遍地踩在脚下,被厌弃,人就会变成野兽,人类的文明就会倒退、崩溃。事实上,这种倒退、崩溃,现在已见端倪。所以,一个公正的社会,应该力图不让劳动相对于资本的这种不利处境,被有意无意地利用来陷其于不平等的地位。正如对(来源合理)资本的平等地位的保障可以鼓励人们勤俭节约,为社会开源节流、发展生产、增添财富作出贡献一样,对劳动的平等地位的保障也可以大大调动劳动者的积极性,促进社会生产率的提高,有利于发扬勤劳致富的社会正气,遏止贪图少付出、快得益、甚至不择手段、贪欲无度的歪风对整个社会的腐蚀。而且,(来源合理)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平等性和差别性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并不一定是不可调和的。事实上,在这方面,各种新经济模式的设计、探索、实践者们已经提供了不少新的、言之成理的思路和行之有效的经验。(如:段忠桥2001, PP. 328-350; Schumacher 1973, PP.290-312; Bardhan and Roemer 1993; Dow 2003; Blair and Roe 1999.)关键在于人的意识和制度的改变。总之,由资本雇佣和支配劳动不一定是唯一合理有效的经济模式。
六、“自由”旗帜下的不自由交易
劳动使天然价值和人类智慧在产品中得以显现、并产生出新的额外价值,这是具有生命、意识、灵性,具有能动性和创造性的人类才能够做到的,不是任何无生命、无意识、无灵性的机器的运转所能够做到的。即使有这样的机器,那还是需要人来设计、制造、和操纵、控制的。但是,自由主义的社会经济理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维护者们无视资本与劳动客观上的平等性和差别性,无视人与物的根本区别,把人的劳动,贬低为如同机器的运转、贬低为如同生产资料一样的物类,而将其排斥在应与资本平等的、企业主人的行列之外。这本身就是有意无意地无视、贬低了劳动者的人性、人权,蔑视、践踏了人人平等这一基本人权,不是客观、公正、科学的经济理论和制度。正如汪丁丁先生所说,经济学的现代化,就是要“把人的意义考虑进来,而不是像新古典的现代经济学所表现的,把人当成一个东西来控制。”(汪丁丁2000,页186。)要“把人的意义考虑进来”,就必须正视劳动及其价值的不可分离性,将自由主义旗帜掩盖下的、劳资之间的不自由“交换”关系改变成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
自由主义的信奉者们也许可以承认劳动与资本之间的差别性,即资本的游离性,以及与之相对的,劳动与人、与集体智慧、与自然物类的不可分离性,但他们不愿承认两者之间的平等地位。他们总是说,在他们所设计和维护的自由制度下,人人都有机会从劳动者的行列进入资本家的行列。但是,他们也总是回避历史和现实都已经一再证明了的客观事实:不受劳动者节制的资本霸权只会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越来越深的程度上(从经济到政治到文化、从一国到全球到太空)造成少数资本越来越富越霸道、多数劳动者越来越穷越无奈的严重两极分化,以至极度威胁着人类文明秩序的安定与延续。关于这一点,且待下文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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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 考 书 目
段忠桥(编写),2001, 《当代国外社会思潮》,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汪丁丁, 2000,《走向边缘》,三联书店。
王建, 2002,“世界资本主义的新阶段与货币制度危机”, 英特网中国宏观经济信息网, 3月8日。
Bardhan, Pranab K. and John E. Roemer, eds., 1993, Market socialism: The current debat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Blair, Margaret M. and Mark J. Roe, eds., 1999, Employees and corporate governance, Brooking Institution Press, Washington, D.C..
Bowles, Samuel and Herbert Gintis, 1986, Democracy and capitalism: Property , community, and the contradictions of modern social thought, Basic Bookx, New York.
Dow, Gregory K. , 2003, Governing the firm: Workers* control in theory and practic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Dow, Gregory and Louis Putterman, 1999, "Why Capital (Usually) Hires Labor: An Assessment of Proposed Explanations", in Blair and Roe 1999.
Schumacher, E.F. , 1973, Small is beautiful: Economics as if people mattered, Harper perenni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