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格力士》到《月亮背面》
王刚
《英格力士》在前,《月亮背面》在后。看了《英格力士》的人,最好能看看《月亮背面》。《英格力士》把一个孩子和大人的对话放在了“文革”这样的大背景下,《月亮背面》把一对男女的关系放在了曾经震荡改变中国人内心的“圈地运动”之中。“文革”和“圈地运动”哪个对中国产生的影响更大?我是说不清。
春节前,我的好心情被破坏了。我看到了一个人提出了“北京准入制度”。就是说当这个制度真的执行了,那些卑微的人从此就没有权力进北京或者说他的权力要受到极大的限制。我当时本能地被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涌出的都是最极端的骂人的话。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北京流浪的日子,想起了死尸一样的户口制度,突然又变得愤怒而好斗。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是意大利皮鞋。那年我终于有幸搬进了老板住过的房间。在他的床下有一双他没有带走的皮鞋,是很好的牌子,我很高兴地就穿上了,而且,还以此跟一些同龄人去吹牛。结果是因为老板有很严重的脚气,每天晚上老板要一边跟别人谈话,一边要不停地挠他奇痒无比的脚。结果是沾了小便宜而窃喜的我也得了他的脚气。小说《月亮背面》里有类似的细节。电视剧《月亮背面》里却被改成了当老板把自己那双皮鞋给牟尼时,他却充满屈辱感,并对老板没好脸。我写影视剧本时是出了奇的好脾气。因为我非常能体会制片人和导演们的压力和紧张。所以,我总是按着他们的意思来,而几乎从不跟他们争论。可是当今天重新看这个改动的细节时,我的心却开始疼了。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跟导演争论,同意他把这个人在皮鞋面前处理得有些骨气和脾气。一个象我和牟尼那样的穷人还会有个性?人穷志不穷。其实,人穷怎么可能志不穷呢?说这话的人不是智力有毛病,就是品德有毛病。不是大脑进水了,就是灵魂进水了。
2004年的10月1日,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的老板。他这个人手十分软,却十分温暖。在北京啼饥号寒的日子里,就是这双手为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这个穷读书人,这个来自外省的野心家看到了另一个丰富无比的世界。那个晚上我特别渴望他的那双柔软的手。第二天我开着车找遍了北京的监狱,最后终于找着了他被关的地方。他已经被判了无期徒刑,我却无法进去看他。只有三种人才被允许进去:他妻子,儿子和父母。两个月后,通过关系我终于见到了他。我们隔着玻璃,手拿电话,泪流满面。我只能反复说一句话:你怎么成了象现在这个样子?当在监狱的操场上,我最后回头看着他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竟象个孩子那样,是跳着的。有人批评说我对《月亮背面》里的那群人批评不够,你只要看到我与老板见面时的面目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样批评。
我现在喜欢对别人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是有梦的年代。那些渴望一夜暴富的青年男女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们背着最简单的行囊就上了路。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月亮背面》就是类似于我跟老板这一类人的“在路上”。2005年5月底时,我隐约地又听见了从房地产的身体中发出了鬼哭狼嚎。于是就想起了九三年那次从我和当时一些朋友身体里发出的鬼哭狼嚎。我们这样的可怜虫总是一代代地被繁殖。我想,《月亮背面》的意义还没有过去,只要不安份的人还做梦。不管是春梦,还是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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