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人”冯明昌
张晨 北京青年周刊 2005年02月05日
冯明昌
这与其说是个牌局,不如说是个“局”,在这个局中,除了华光破产出局,当事各方仍在局中,只要“利己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还可以肆意妄为,那么另一个冯某还会被请上牌桌。
2004年6月,国家审计署署长李金华向全国人大常委会作报告,报告提及广东省佛山市民营企业主冯某利用其控制的13家关联企业,编造虚假财务报表,与银行内部人员串通,累计从工行南海支行取得贷款74.21亿元,这些贷款有许多没有用于生产经营,而是大量转入个人储蓄帐户或者直接提取现金,有些甚至通过非法渠道汇出境外。随着案件的公审,问题也逐渐清晰起来。
如果把整个事件表述为一场牌局,那么这是典型的“一条龙”,筹码上百亿,输家是中国工商银行南海支行和南海市财政局。让我们来看看这一条龙的九张牌是如何凑在一起的。
第一张牌:冯某,真名冯明昌,南海沙头镇人,二年级文化水平,早年卖鱼,被人称作“卖鱼佬”。90年代做五金生意,后来注册成立了南海市沙头镇华光装饰板材厂,在这基础上发展到后来的华光集团。
第二张牌:南海市财政局局长孙伯宽,以及孙的继任者何伟林。1997-1998年间,冯明昌因为“缺少足够流动资金”,向时任南海市财政局局长的孙伯宽提出借款开始,这几人共挪用近十亿元南海区财政局的预算外资金,当地人称华光为“第二财政局”。
第三张牌:霍栩,财政局的副局级官员。霍栩拥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华光集团的财务顾问,实为财务总监,冯明昌都搞不清楚的事情,都由此人亲自操刀。
第四张牌:工行南海支行。尽管早在2000年,工行广东分行信贷管理处关于华光《统一授信审批报告》中指出,华光在工行系统风险较为集中,而且贷款抵押率为50%,贷款第二还款来源落实不足。但在该行某些高层领导的配合下,贷款仍不断流入“华光”。其中南海支行贷款就高达75亿元。对冯明昌的指控显示,冯在此期间行贿款项多达数千万元。
第五张牌:国土和房产管理部门。据媒体报道,冯曾经用一块不属于他的空无一物的农田去银行抵押,称这块土地上有28栋高层建筑。该部门为冯提供了证据,冯用这块地从银行贷到了几个亿。
第六张牌:孙伯宽之子孙延辉,他已经拥有香港永久居民的身份,他与冯明昌和冯的妻子三人共同持有香港华森公司的100%股份,内地华光集团的资金通过各种途径很大一部分都转入了这家公司。
第七张牌:地下钱庄。这种不能见光的“金融机构”为目前不少民企提供了某种方便。
第八张牌:造星运动。2003年,广东省民营经济工作会议上,冯成为受表彰的广东省优秀民营企业家。冯向外界号称华光是“亚洲最大的板材生产基地”,拥有自己的运输船队和飞机。媒体称之为“娴熟运用资本手段快速扩张”的“意识超前的企业”。
第九张牌:南海区委书记陈仲元。据何伟林的供词称,“在2002年,就向陈仲元汇报过冯明昌借款的情况。陈答复说:“工行都借了那么多钱,他们都不怕风险,我们怕什么?”
在这场牌局中,坐东家的是华光集团,坐西家的是南海市财政局为代表的某些政府部门,坐南家的是工行南海支行,坐北家的是华森公司。他们分别代表了民营资本、权力资本、国有资本和利益人的海外窗口公司。他们同台博弈,民营资本在表面上是最大的赢家,但实际的筹码都流到了窗口公司。
抛开了他们的社会外衣,都是西方经济学中所定义的“理性的人”或“具有理性的人”,它有两个主要特征,一是利己的人,二是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完全自私自利的人。当市场的制度缺失,道德约束也成了表面文章的时候,“理性人”在获私利的时候很可能以掠夺的面目出现,在这次事件中无法避免的局面就是权力资本成了最大的赢家,而国有资本成了被掠夺的对象,民营资本反倒成了跑龙套的。如果进一步描述的话,冯明昌是个木偶,孙伯宽等是在后台操控布线的,买票看戏的就是工行南海市支行。
冯明昌在法庭上说自己是“被逼受贿”,受贿是个主动性词汇,被逼则是个违背当事人意愿的词汇,“被逼受贿”是明显的矛与盾,违反逻辑关系。一个二年级的卖鱼佬显然没有创造词汇的能力,但恰恰“被逼行贿”能够揭示出在权钱交易过程中,双方当事人谁掌握着主动权。
冯明昌是矛盾的,“被逼受贿”也是个矛盾体,不知道南海市财政局长孙伯宽们是不是也是矛盾的,工行南海支行是不是也是矛盾的,但在金钱之下,矛和盾化干戈为玉帛,他们都成为所谓的“理性的人”,露出狰狞的面目。
由于华光集团已严重资不抵债,2004年6月11日,华光系的六家相关企业被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宣告破产。作为最大的债权人工行南海支行却不能宣布破产,南海市财政局也仍然照常运转。
这与其说是个牌局,不如说是个“局”,在这个局中,除了华光破产出局,当事各方仍在局中,只要“利己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还可以肆意妄为,那么另一个冯某还会被请上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