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印第安人女作家的文化对抗


“身份”问题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美国印第安人,由此衍生的各种“身份理论”(identity theories)折射出美国印第安人学者对本民族生存现状的深刻反思。当代著名印第安人作家和学者路易斯·欧文斯在其代表作《不同的命运:理解美国印第安人小说》中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什么是印第安人?”的问题,他通过梳理美国印第安人小说的发展脉络,对印第安人的边缘化生存状况表示了深切的关怀。其实,美国印第安人之所以会对身份问题心存疑虑、对自身在社会生活中的位置捉摸不定,是因为白人殖民者延续了五百多年的文化殖民政策已经深深植根于美国主流文化中。这一文化殖民的范式,不仅充斥着“正在消失的印第安人”和“好印第安人都死了”这样的谎言,而且企图蒙蔽人们的良知和心智,让残酷的真相远离人们的视野。但是,五百多年的殖民历史却是不容抹煞的,印白冲突给印第安人带来的灾难更是罄竹难书。步入科学昌明、通讯便捷、信息发达的21世纪,惟有正视历史、深刻反思,才能真正推动社会进步;反之,倘若回避历史或是篡改史实,继续推行殖民政策,只会将整个社会引向反动和倒退。

波拉··艾伦、莱斯利·马蒙·希尔科和路易丝·厄德里奇为代表的当代美国印第安女作家虽然身负多重文化身份,但由于深受本部族文化的熏陶,致力于表现当代美国社会中印第安人的困惑、挣扎、艰辛、快乐和不幸。身为女性,她们对印第安妇女的深切关怀溢于字里行间,其笔下的印第安妇女,有挣扎在多重文化身份之间、通过找回部族文化身份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都市妇女(如《拥有阴影的女人》中的伊法妮);有拥有疗治心灵创伤的神秘力量的山地女子(如《典仪》中的莎儿);还有情感充沛、儿孙绕膝的家族灵魂人物(如《情药》中的玛丽和露露)。她们固守自己的部族文化,传承古老的文化传统,并延续独特的生活方式。三位女作家全力表现了印第安人如何在白人的文化霸权和文化殖民化中保存自己的部族文化。在她们的笔下,印第安人保存其文化身份的方式是对抗白人主流文化的蚕食和同化,而这些对抗策略则与后殖民理论中的某些观点不谋而合。一些后殖民理论家认为,通过文化对抗或意识形态对抗可以实现去殖民化(decolonization),譬如:恢复前接触时期的传统;收回土地;接受杂糅性等。

笔者通过解读艾伦、希尔科和厄德里奇的主要代表作品, 发现其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在去殖民化的文化对抗中发挥了积极和重要的作用。她们或是主人公,或是关键人物,或是事件的中心;她们对神话、土地和部族社会执着追寻;她们深受部族文化浸染,顽强对抗白人殖民者的各种殖民化手段。 笔者深知,文化对抗策略形式多样、各具特色,上述三种策略很难涵盖美国印第安人去殖民化运动的多样性(diversity),而笔者也无意给文化对抗策略强加某种总体性(totality)和牺牲其多样性。但笔者希望通过彰显这三种对抗策略在文本中的颠覆性和震撼力,展现美国当代印第安人在文化之间的生存境况。

 笔者认为,这些混血女作家,尽管来自不同的部族背景,并且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之间生活,却能够找到她们自己的文化认同和去殖民化道路。她们力争在“边土”上构建自己的新身份。按照格洛丽亚·安扎杜尔的定义,所谓“边土”,即“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文化交锋的地方”,在那里“不同种族的人们居住在同一区域”,“各种社会阶层有所接触”,“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安扎杜尔 前言)“边土”的开放和包容,使得这些美国当代印第安妇女在打着“多元文化主义”旗号的、令人压抑和窒息的“熔炉”里幸存下来,保存了对其有利的文化传统。

很多印第安人和非印第安人学者和作家对后殖民理论心存顾虑,认为当代印第安人依然生活在白人殖民者的压迫和控制之下,“后殖民”无从谈起。但通过批判一些美国印第安人作家和批评家的反对观点,笔者认为,后殖民批评之“后”并不一定局限于时间意义上的先后,而是指意识形态上殖民主义的延续,因此,后殖民批评将引领美国印第安文学研究迈向一个新视野和新维度。随后,笔者认为应考察公共宣传的印第安妇女历史人物形象,譬如宝嘉康蒂和萨卡加韦阿。 主流文化所表现的宝嘉康蒂和萨卡加韦阿是不真实和不可靠的,目的在于将刻板的印第安女性形象永远保留在受众的意识形态中。而“后殖民时期之殖民化与西方女性主义的共谋”可深入发掘美国印第安女性的殖民化问题,探究后殖民时期之殖民化与西方女性主义之间的共谋关系。笔者以为,鉴于此共谋关系,印第安女学者通过发出自己的声音,极力摆脱二者的霸权阴霾。         

 印第安人十分注重群体意识。厄德里奇笔下居住在齐佩瓦人保留地的幸存者们,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有主权和公民权,而且饱受文化适应和同化作用的冲击之余,还遭到不知餍足的白人殖民者剥夺其土地和财产权。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固守自己的生活方式,设法营造一个像磁铁一样的家和社会群落,让朱诺·卡什坡、艾伯丁·约翰逊、利普夏·莫里塞和多特·阿代尔那样的都市放逐者不管身在何处,始终心存牵挂。“接受杂糅性”则深入挖掘了厄德里奇所构建的齐佩瓦人群落的一个重要因素,即杂糅性。本文认为部族社会向心力的核心即源自此杂糅性。随后,“群落与延续”结合文化传统和部族生活方式,分析了这样一个杂糅的社会群落的重要性。本章通过研究厄德里奇精心构建的女性中心的群落,指出该社会群落很好地延续了部族方式和文化传统。
     笔者认为应重申后殖民批评之于印第安文学研究的重要现实意义,并强调土著作家、学者应该以一种开放的心态看待后殖民问题,不要一味排斥外来元素的介入。须知,封闭自我并不能拯救没落的民族文化,惟有取人之精华为我所用,方能应对各种冲击和变化 。同时笔者认为,后殖民理论与女性主义理论、生态批评理论和新历史主义理论存在交集。 相信这些印第安妇女在甚嚣尘上的文化殖民中所采取的主要对抗策略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