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商业银行的发展趋势系列研究报告之三：求广

郑先炳

 

本文试图对西方商业银行的全球化和国际化运行的发展趋势展开分析。我把这种趋势定义为“求广”。这里所要研究的不是国际金融秩序性的问题，也不是国际金融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1MF)、世界银行等机构的职能及发展，而是聚焦于西方商业银行的海外扩张。

一、  一个餐桌上的话题：德意志银行的“两个不承认”

2000年5月陪同王世桢董事长访欧期间，我们专门赴德国法兰克福访问了全世界最大的商业银行——德意志银行。在谈完双方的业务合作主题之后，对方为我们安排了一次典型的德国午宴。在餐桌上，双方交换的话题自然更广泛一些。当谈到目前全球银行业的发展趋势，特别是银行业务综合化、全球化的发展情况时，德意志银行的董事、负责全球资本市场和金融机构业务的K1alAS Roland先生很认真的对我们说：“在业内业外，很多人都认为德意志银行是德国的一家商业银行，或者说，是法兰克福的一家商业银行。其实，他们都错了。”听到这里，我们都很吃惊地抬头望着他。因为德国人从来都是以说话严谨、办事认真而著称于世的。即使不失西方人的幽默，但在开玩笑时，也总不会过分。特别是在并不怎么熟悉，来自东方社会主义国家的客人面前。 Roland先生看出我们关于“他们都错了”的疑惑，于是，他接着解释避德意志银行既不是德国的银行，更不是法兰克福的银行，而是一家全球性的银行，是全世界的银行。如果一定要把它跟德国和法兰克福联系起来，那么，我们只能说，德意志银行是一家发源于德国，以德国为基点发展起来，现在的总行设在法兰克福的一家全球性的银行。同样，我们也不只是一家商业银行，因为我们的业务领域涵盖了所有的金融业务，不仅有商业银行业务，还有投资银行业务、保险业务、基金业务等等，我们是综合化的银行。

当天，我的旅行笔记上多了一个标题：“德意志银行的两个不承认”。

认真想一想，Roland先生关于德意志银行的“两个不承认”的确有它深刻的道理和立足的理由。德意志银行现在除在国内有1600个分行外，还在全球80多个国家和地区拥有800多个海外分支机构，在全行80000多员工中，国内的员工有48000人，海外员工达32000多人，它的业务有4成以上是海外业务，而全行的利润有近一半是来自于国外。面对这样的地理格局和业务结构，我们还能够把它说成只是一家德国的银行吗?它不早就成了世界性的大银行吗?

同样的，德意志银行的业务已经早就全能化了，在上一篇，我们已经提到，全球商业银行的业务综合化、全能化趋势是发源于德国的，而德国又是以德意志银行为最典型代表的，什么业务都做、什么事都干、什么钱都赚，并且从投资银行领域赚的钱比来自于传统商业银行领域的钱更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能说德意志银行仅仅只是一家商业银行吗?

由此可见，德意志银行的这二个“不承认”不仅有充足的理由让世人信服，并且，它所反映的不仅仅只是一家德意志银行的现实情况，而同时反映山全世界银行业的一种基本的发展趋势和动向。这种趋势还不是未来的动向，而是已经发生了的现实。

其实，在德意志银行，有此认识的远不止Roland先生一人。“两个不承认”可以说是德意志银行全体职员的共同认识。2000年10月，我在香港碰到德意志银行企业融资部的总经理Philip J·Crotty先生，他向我表达了与Roland几乎完全一样的见解。2001年3月，应我行之邀，德意志银行来我行介绍他们的风险管理体制，在会-卜我又听他们重复了一遍这种观点。

依我之见，按照德意志银行的这种发展态势和目前的世界经济金融发展格局，用不了多长时间，德意志银行就会有第三个“不承认”，并同这第三个“不承认”很可能是不承认它还只是一家银行。的确，现在的德意志银行就其业务范围而言，就其管理和调度的社会资金而言，就其在国际经济金融事务中的影响力而言，已经远远不是一个“银行”就能概括得了的，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金融百货公司”的替代词就能包涵它所拥有的一切和所做的一切的。

二、美国商业银行在全球化发展过程中的两种奇特现象

美国的商业银行在其全球化和国际化发展过程中，有两种看起来非常奇特、认真想起米却又很有道理的现象。

第一，美国有众多的全球跨国银行，有在全球覆盖面最广的花旗银行，它现在已在全球106个国家有分支机构，但是，美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全国性银行，并且，美国人也似乎并不准备办真正全国性的商业银行。换言之，美国的商业银行家可以“统治全世界”，但不可能、也不准备去“统治全美国”。

第二，纽约和伦敦是全世界最著名、规模也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但是，在伦敦的美国银行却比在纽约的美国银行要多!“自家的田和地留给比我弱小的兄弟姐妹去耕，我去闯世界，去征服外国人”，这可不可以说是美国人的一种典型的要征服世界的心态描述?

下面我们分而述之。

1、要国际化不要全国化在商业银行国际化发展方面，美国也同样是极为典型的国家。这不仅是因为美国的商业银行家本身有着一种向外扩张的冲动和本能，同时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在政策方面也为这种扩张提供很多政策上的便利和各种鼓励的的手段。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在单一银行制时期，绝大多数州政府都不允许本州的银行到外州去设分行，当然也不允许外州的银行到本州来设分行，但是，从来就没有哪一个州限制本州的银行到国外去设分支机构，限制银行在本州设分支机构的出发点据说是要保护竞争，防止垄断；那么，允许和“怂恿”本州、本国的银行大量到国外去设分支机构、去经营业务又是出于何种考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正是在这种政策结构下，美国的商业银行很快的涌到了世界金融市场。美国的大银行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成了跨国大银行。花旗银行1812年成立，1902年就来中国上海建立分支机构，往后逐步增加，不断“蚕食”世界版图，1915年它吞并了美国的国际银行公司，成为美国最大的跨国银行，1930年时，它已在海外的23个国家和地区拥有100家海外分行，占当时美国整个银行业海外分行总数的75％(见萨基斯，J·克豪利：《国际银行业动态分析》，1980年纽约版，第39页)。到目前为止，它已在全球106个国家设立了分支机构，经营着它的业务。这家全球资本实力最雄厚，资产规模也仅次于德意志银行的超级跨国银行，也同时是全球覆盖面最广的银行。而与此同时，它在国内50个州中，只有其中的18个州有分支机构。这就是说，它在国内的机构覆盖率远远达不到它在国际上的覆盖率。

在美国，国内网点覆盖率最高的商业银行是美洲银行，当它于1998年4月13日与NatiOIlS Bank合并后，它便成了在全美国拥有分支机构最多(5000家分行)、覆盖率最广的商业银行，但即使如此，它也只是在其中的22个州有分支机构，以州的总量计算，它的机构网点密度不过44％，而与此同时，它在70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建立起—厂庞人的分支机构网络。

美国过去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没有全国性银行的国家。

2、去伦敦不去纽约

正因为美国人有“要国际化，不要全国化”的银行经营理念，正因为他们有相应的立法基础，所以，凡是规模大一点、实力雄厚一点的银行都跑到国外去设立分支机构，而不是只盯着国内市场；在金融市场的选择上，很多美国人都跑到伦敦去，而不是去纽约。在国外学习期间，因为学习的需要，我分别在伦敦和纽约住过一小段时间(我在英国的学习基地是曼彻斯特，在美国的学习基地是费城)，对这两个国际金融中心有一点感性认识。在伦敦，有不少本土银行机构，也有很多外国银行，而在外国银行中又以美国的银行居多。但是，在纽约，人们能看到的很多银行都是花旗银行、 J·P·摩根银行或大通曼哈顿银行，而你几乎找不到美洲银行，找不到第一银行(Bank One)。美联银行(First Union National Bank)在全美国有2700家分行，但在诺大的纽约只有一家分行．同样，在纽约，你也找不到富国银行 (Wells Fargo)的影子。而这仅仅只是因为花旗银行和大通曼哈顿银行的总行在纽约，而美洲银行的总行在夏洛特 (1998年4月与NatiOhS Bank合并前在圣弗兰西斯科)，第一银行的总行在芝加哥，美联银行的总行在夏洛特，富国银行的总行在圣弗兰西斯科。同样，你在美洲银行的总行和美联银行的总行所在地也找不到一家花旗银行或大通曼哈顿银行的机构，而夏洛特还是美国的第二大金融中心!美国人这种在国内金融市场卜竞争中的有序安排和“理性瓜分”市场的做法确实值得全世界所有非美国的“外国人”去认真思考。

英国人在1989年时有一个统计，而正是这个统计“着实让他们人吃一惊”：美国人设在伦敦的美国银行不仅远远多于英国人设在纽约的英国银行，而且多于美国人自己设在纽约的银行。当年，设在伦敦的美国商业银行共有67家，其中包括35家分行、18个子公司、14个代表处。这些数字都不包括带有国际财团性质的各种非商业银行的金融机构。这些美国银行中，有来自于纽约的花旗银行、大通曼哈顿银行、摩根银行、制造商汉诺威银行，有来自于芝加哥的第一国民银行、有来自于加利福利亚的美洲银行、太平洋安全信托银行、第一洲际银行等。换言之，在英国，美国的大商业银行“能来的都来了，该来的也都来了”。

要竞争，就到国际市场竞争去；要赚钱，就到国外赚去；要客户，就到海外去挖去；不要老是“盯”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这应该是美国人竞争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要学西方，我们要学美国，但我们不能只学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下设十二个联邦储备银行还是九个联邦储备银行：要学的不能只是它的分业经营、分业管理政策是1933年建立还是1934年建立，是1999年废除还是1998年废除，我们最应该学的是美国人的那种竞争的意识和开拓的理念，是那种凡事争大好强的雄心。

三、  西方商业银行活动地域的扩张：全球化、国际化

西方商业银行的全球化和国际化过程是伴随着它们活动地域上的扩张而逐步实现的。同时，银行业的这种全球化和国际化，既是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直接结果，又是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直接推动力。银行全球化或者说金融全球化，只是当今世界政治全球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全球化的一种自然派生，同时它也是金融自由化的一种直接结果。它是由全球跨国公司的发展而直接引发和推动的。据统计，目前全球共有40000多家跨国公司，他们的海外子公司多达17万家。这些跨国公司生产了全球国民生产总值的l／3，他们的贸易量占全球贸易量的2／3，全球70％的直接投资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全球前100家跨国公司拥有31000亿美元的资产。现在的经济全球化与100多午前的经济全球化相比，最重要的差别之一就在于银行的全球化与国际资本流动的全球化，在于国际金融流通网络化与直接的跨国投资总量有了质的飞跃。

其实，在银行业的发展初期，跨国服务就成为商业银行的重要业务了。由于经济全球化是一个1000多年前始于地中海、并随着15、16世纪的地理大发现而扩展的过程，所以，最早的跨国银行主要位于地中海附近的世界贸易中心，如雅典、开罗、耶路撒冷和罗马。在那里，他们为商人的贸易活动筹集资金，为商人和旅行者兑换货币。在国际经济交往加深到谁也离不开谁，大多数国家对国际贸易的依赖度高到没有一定的份额(进山口比例)就生存不下去、就“保不住球籍”的今天，在全世界200多个国家、70多亿人口都挤在一个小小的“地球村”的今天，全球银行业的全球化与国际化同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关系已经分不出谁是因、谁是果了。这正象鸡和蛋的关系我们已经分不清、也实在没有必要去分清一样。

这一节我们简要描述几个典型国家的商业银行全球化的情况。我们选择德国、美国、英国和瑞士来作“标杆”。

1、德国

在德国，银行全球化和国际化方面最有代表性的当然还是德意志银行。

德意志银行1870年在柏林成立时，其目标就很明确：向当时支配着外国金融业、当然也支配着德国金融业的英国银行业提出挑战(19世纪曾经是英国人的世纪，这不仅表现在它是全球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和全球最早的工业化国家，更表现在它对全球金融业的主导和支配地位)。在当时的三个创始人阿达尔贝特，德尔布吕克、路德维希·班贝格和赫尔曼·厄利希之中，后两人都有长期在国外生活和经商的经历，尤其是在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他们当时创办德意志银行时，很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不与伦敦打交道，或者不通过伦敦，就很难与海外金融市场建立起直接关系。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这样说，从130年前的建行那一天开始，德意志银行就没有把眼光局限于国内，就把焦距直接对准了当时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英国)和最先进的国际金融中心 (伦敦)。当然，银行在经营过程中总会随着经济形势和“气候”的变化而调整战略。在187l—1873年德意志帝国创立时的经济繁荣中，投机盛行，利润丰厚。于是，德意志银行将业务重心又转向支持国内工业。此时，格奥尔格·冯，西门子加盟德意志银行，并成为德意志银行初创时期的中心人物。而此人又是电器公司的老板维纳尔·西门子的堂兄。因为他的影响，1877年，维纳尔·西门子也加盟到了德意志银行。直到今天，西门子公司还是德意志银行的大股东。

在初创时期，德意志银行就在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家设立了不少的分支机构和附属公司，通过这些机构拓展海外市场和海外业务。但战争一开始，它们又将主要业务转向国内，忙于经营政府贷款、社区贷款和铁路证券，并插手工业、建筑业和保险业。

但是，同样因为战争的原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意志银行在国外的机构和财产全军覆没。在60年代末期，德意志银行重返国际舞台，“白手起家”，1969年在卢森堡设立第一家分行，从此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到现在，它已在全球80多个国家设有大大小小的分支机构800多家。这些机构不仅覆盖了全球5大洲，实际上，凡是经济发达和有潜力的地方，或者说，凡是有钱可赚的地方，就都有了它的分支机构。

应该说，这种全球性的扩张战略是德意志银行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迅速掘起，能够称霸于全球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2、美国

美国商业银行的全球化和国际化虽然起步比较晚，但发展速度却很快。在19世纪60年代横跨大西洋的海底电缆开通之后，伦敦和纽约之间的银行交叉渗透就开始了。1887年贾维斯—康克林抵押信托银行(Jayis Conk“n Mortgage Trust Company)在伦敦设立了美国银行业的地一家海外分行。不过，美国的跨国银行真正有较大较快发展的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据美国人自己统计，1950年，美国只有 7家商业银行一共在海外设有95个分支机构(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各国银行业的海外分支机构都有所收缩，故美国商业银行海外分支机构的数量并不总是直线上升。)从那时开始，美国的商业银行迅速扩展其海外业务，在数百个国外市场建立了分支机构、子公司和与当地公司的合资企业。这一时期，美国商业银行的主要扩张方向是西欧、中东、南美洲和中美洲的商业中心。1970年有79家商业银行在世界各地设有536个海外机构，1981则增加到139家银行在全球100多个国家设有799个海外机构。这一时期，美国的商业银行主要是沿着太平洋地区开展业务，特别是日本、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和新加坡。这些跨国银行在70年代世界石油危机后，在将大量资金投向石油生产者的过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同时在弥补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方面发挥了其他机构不可替代的融资作用。到1999年，到海外设立分支机构的商业银行达到200多家，他们的分支机构总数超过 4000家，这与商业银行在国内数量的变化形成鲜明的对比——国内银行总数在逐步减少的同时(美国国内的商业银行最多时有32000多家，现在减少到8400家)，海外机构数量却在急剧增加。

早在20年前，美国的大商业银行的业务总量中，海外业务总量就占到一半以上，以贷款为例，我们看看1980年时，美国最大的9家商业银行的贷款结构。 20年后的今天，这些银行本身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制造商汉诺威银行和化学银行先后被大通曼哈顿银行兼并，摩根银行于2000年10月同大通曼哈银行合并，组成新的J.P．Morgan Chase Bank Co．银行家信托公司在1998年底被德意志银行收购，大陆伊利诺斯银行则不幸于1984年倒闭。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在1998年4月第第一银行合并后现已跻身美国的5大银行之列。但是，尽管有这些变化，美国商业银行的国外业务的比重却还在向上升，以花旗银行为例，在1999年的159．48亿美元的税前利润中，有60%来自美国以外的地区，现在美国有200多家大商业银行到国外设立机构和经营业务，形成全球最强大的跨国银行集团阵容。

表1 美国大商业银行的国内外贷款结构

银行	国内贷款占比%	国外贷款占比%	合计
花旗银行	58.3	41.7	100
美洲银行	36.8	63.2	100
大通曼哈顿银行	56.5	43.5	100
制造商汉诺威银行	51.0	49.0	100
摩根银行	55.5	44.5	100
化学银行	42.2	57.8	100
银行家信托	48.1	51.9	100
大陆伊利诺斯银行	31.1	68.9	100
芝加哥第一国民银行	38.6	61.4	100
平均数	48.2	51.8	100% 花旗银行早在詹姆斯·斯蒂尔曼时期(1884年入选花旗董事，1891年11月从珀西·佩恩手中接过花旗总裁的指挥棒)就开始“胸怀全世界”，就已经发展成了国际性银行。虽然它并不是美国第一家开设外汇业务的银行，但到了 1897年，花旗银行成为美国第一家把所有海外业务合并起米并正式成立海外营业部的银行。到了1902年，花旗银行对外声称，它能够在24小时内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支付任意数额的任何货币。后来，斯蒂尔曼在财政部长莱曼·盖奇的建议下，聘用了财政部年轻的助理法兰克·范德利普，这位一来就“打破花旗银行华而不实传统”的年轻人，很快就赢得了他老板的信任。1906年，斯蒂尔曼在一次晚宴上告诉他，两年后他将接任银行总裁。1908年，范德利普接任花旗银行总裁之后，他做的第一个梦是“有一天花旗银行能够在美国之外的世界各地都设有一个管理出色的分行”。

 

 

海外分行的发展帮了花旗银行很大的忙，它一直是花旗利润的重要来源。在20世纪20年代，来自海外业务的收入就已经占到花旗总收入的40%。大萧条期间，花旗银行之所以还能够向股东支付现金红利，完全是因为它在中国的分行通过白银贸易和投机活动挣得了700万美元的利润。

花旗银行海外分行的发展，在美国银行业中是最突出的。在国际上，花旗银行有这样的美誉：“如果说在某一个国家里只有一家美国人开设的银行的话，那么，它肯定是花旗银行。“在美国金融业的海外扩张历史上，只有一个例外：1973年5月，大卫·洛克菲勒统帅下的大通曼哈顿银行在前苏联莫斯科市的卡尔·马克思广场开业，从而成为十月革命后美国第一家在该国开展业务的银行。不久，美洲银行也获准在哪儿开业。这一回，花旗银行只得了一块“铜牌”，1974年春天，花旗银行莫斯科办事处在该市的国宾馆开业。但因为其当地雇员在事后无一例外地都被证实为“克格勃的特务”，所以很不幸，在开业的头6年里，它未能挣到一分钱。

在乔治·摩尔和沃尔特·瑞斯顿时代，花旗银行开始了一场美国商业史上规模最大的资本主义海外扩张活动。在乔治·马歇尔宣布重建欧洲的“马歇尔计划”10年之后，花旗银行开始实行他们自己的“马歇尔计划”。花旗银行对外宣称：“我们从此不再是一个沉睡着的银行。”花旗当时的使命是，在全世界每一个可以赚钱的地方，提供一切合法的银行服务。这是一种现代“马可波罗”的信念。按照这一信念，花旗银行推出了被摩尔和瑞斯顿称为“三级火箭”的海外扩张战略：第一阶段是沿着世界的主要商路在每一个商业中心和港口树立起花旗银行的商标（当然，最好是建立一家分行）；第二阶段是向这些国家的纵深地区挺进，设立卫星银行，以广泛吸引当地客户；第三阶段是从纽约出口零售服务和技术。乔治·摩尔在一次去哈佛商学院动员优秀毕业生到花旗银行工作的推荐会上，他情绪激昂地说，在这个卫星上天的科技时代，花旗银行“将来总有一天会在月亮上开设分行”。

现在，花旗集团将他们的全部业务划分成五大战线，其中，前三条战线的名称都冠以“全球”的“定语”：全球消费者业务（Global Consumer）、全球公司和投资银行业务（Global Corporate and Investment Bank）、全球投资管理和私人银行业务（Global Investment Management and Private Banking）、公司业务（Corporate/Other）、投资活动（Investment Activities）。显然，花旗银行大有“非全球业务不做”的架势。

美国的商业银行之所以能够大举向海外进军，并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跟美国银行家积极进取的精神自然高度相关，但还有很关键的一条，就是美国政府和金融管理当局从提高和巩固美国在国际竞争中的地位，从加强其世界霸主地位，从促进美国对外贸易特别是出口贸易角度出发，对美国商业银行的海外拓展给予积极支持，提供优惠政策。

按照美国的联邦储备法案，美国的商业银行要到国外去设立分支机构，必须首先取得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的批准。美联储是全权负责审批商业银行设立海外机构的唯一管理者。在审批时，联储把握的原则是三个：

（1）美国商业银行在海外设立分支机构是否有利于扩大美国的对外贸易，是否方便美国公司的进出口，是否适应美国的国际商业活动对银行提出的需要。

（2）申请设立海外分支机构的商业银行，其自有资本的最低额界定在100万美元。这其实是一个很低的标准，但美联储却说，设立这个标准是为了保证美国的商业银行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具有竞争力，以避免资本实力不强的银行在海外“出麻烦”。

（3）申请去海外设立分支机构的商业银行所持有的其他主要从事国际业务的商业银行或金融机构的股票，不能超过它本身注册资本的10%，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同一个银行集团重复在海外设立机构，这样既避免资源浪费，又避免海外市场运作风险集中在几家银行。

在批准以后的正式营运过程中，美国商业银行的海外分支机构就按其总行的隶属管辖权限接受相应的金融管理机构的管理。若其总行是国民银行，则接受财政部货币监理官的管理，若总行是州会员银行，则由联邦储备银行管理，若总行是州非会员银行，则服从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的管理。不过，美国国会明确规定，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有统一管理美国所有商业银行海外分支机构的最高管辖权。

在实际管理上，联储和其他管理机构对美国商业银行的海外分支机构制定了不少特殊优惠政策，使他们在海外有更大的决策权，有更灵活的处理措施，以鼓励这些海外机构的更快发展。

（1）放宽他们的经营范围，允许它们经营一些美国商业银行在国内不允许做的业务，如在国内机构还要严格按照Glass-Steagall法规从事业务活动时，海外机构从一开始就可以从事证券经济业务、保险业务等（当然，股票承销和直接的股票投资还属禁止之列）。

（2）海外机构的各项存款是总行资产负债表的重要组成项目，但可以免缴存款准备金。因为这些存款实际上是在美国境外存入，也一样在美国境外支取。但制度规定有一个例外，即当海外机构的存款客户要求其总行对存款担保，且总行也出具了相应的保函，则这种存款仍要上缴准备金。

（3）海外机构吸收的存款可以免缴存款保险费。

（4）存款利率不受限制，国内的机构在利率问题上要服从Q号管理规则的管理，但联储规定海外机构可以根据所在国的具体情况对利率实行自由浮动，也可以对支票帐户存款付息。

（5）对各种资金运用比例采取更为宽松的弹性管理办法，如贷款比例、对单一客户的贷款比例、流动性比率等执行的标准都与国内机构有差别。

当然，在海外分支机构的安全稳健运行的管理方面，联储和其他管理机构则是“决不含糊”的，并且由于国外金融市场受各国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影响更大、因素更多、更不确定，因而金融风险可能更大，如果管理不当，这些国际风险和金融危机还可能向国内转移和渗透。因此，一方面对海外分支机构要加强风险控制，一方面还要在与国际经济金融交往时建筑起有效的“防火墙”。

3、英国

英国的商业银行全球化和国际化在全世界是行动最早的，这同19世纪英帝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王国”在全球的霸主地位和权力膨胀过程直接相关。所以，英国的商业银行海外扩张带有很浓厚的英联邦殖民色彩，也随同英帝国一起经历过很大的历史变化。

在英国处于历史的鼎盛时期，英国的商业银行（主要是位于伦敦的英格兰的商业银行）跑到受英帝国统治的附属国或地区去设立分支机构或子公司。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时候，英国的商业银行在海外的分支机构遍布英联邦各国、非洲、中东、远东以及南美洲、北美洲等许多地区。在高峰时，英国银行的海外分行多达5000多家。同时，英国传统的“四大行”在扩展地域上都有自己的“专长”。如巴克莱银行早先主要活动在非洲、加勒比海地区，后又扩展到加利福利亚和纽约；劳埃德银行在南非有庞大的分行网络，80年代中期开始拓展到北美洲和欧洲的一些地域；国民西敏寺银行在印度、巴基斯坦和非洲有众多分行；而渣打银行的海外分行则遍布非洲与远东。

从20世纪初开始，随着“大不列颠王国”的逐渐衰落，英联邦开始逐渐解体，许多过去受英帝国统治的附属国和地区纷纷宣布独立。于是，英国商业银行在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海外分行也开始显著变化，有些被当地国家国有化了，有些则改为在国外注册，有些则干脆关门撤回到英格兰。最明显的例子是，现在不少澳大利亚的商业银行和加拿大的商业银行，原来都是英国的商业银行在这些地区的分行或子公司，在1901年和1926年这两地相继独立后，就改为在当地国家注册的商业银行。由此，英国商业银行在海外的分支机构也随之减少。从20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开始，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进一步加强，英国商业银行的海外扩张又开始加快步伐，特别是当伦敦形成欧洲美元市场中心后，英国银行的海外扩张变得更为明显。据英国人自己统计，在60年代，英国跨国银行的海外分行比美国多得多，仅巴克莱一家银行的海外分行就两倍于美国全部商业银行的海外分行之和。（见英国《银行家》，1973年8月号）。

4、瑞士

瑞士位于欧洲大陆的中西部，虽然现在在国际社会上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为自1948年脱离罗马帝国，宣布独立后就推行“永久中立”的政策），但却是个资源贫乏的内陆小国，国内市场容量狭小，因而其国民经济和国计民生的对外依赖性就很强。因此，瑞士的商业银行自成立开始，就扬长避短，瞄准国际市场，开拓国际业务，发挥其作为“全球金融中介人”的作用。并且，随着瑞士经济的发展和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瑞士的商业银行的国际化倾向更加明显。

以瑞士最大的商业银行瑞士联合银行（UBS）为例，我们可以看到其全球化拓展的一些足迹。1912年，瑞士联合银行在伦敦设立首家分行，1939年在纽约设立代表处之后，就不断的向外扩张。现在在国外的分行有芝加哥、香港、休斯顿、伦敦、洛山矶、纽约、新加坡、台北、东京、马德里、蒙特卡罗（摩洛哥）、巴林、新泽西、迈阿密、圣弗兰西斯科等地。代表处有北京、阿布扎比（阿联酋）、贝鲁特、波哥达、孟买、布宜诺斯艾利斯、加拉加斯（委内瑞拉首都）、约翰内斯堡、麦纳麦（巴林）、墨西哥、莫斯科、大板、泽内里沃（巴西）、圣保罗、德黑兰、曼谷、爱丁堡、费雷堡（德国）、诖尼几尔（厄瓜多尔）、利马（密鲁）、蒙德维的亚（乌拉圭）、尼科西亚（塞普鲁斯）、圣达菲（哥伦比亚）、圣地亚哥（智利）、汉城、上海、斯德格特（德国）、维也纳。此外，瑞士联合银行还在德国的法兰克福、加拿大的多伦多、澳大利亚的悉尼、意大利的米兰、英国的伦敦、美国的芝加哥、威林顿、日本的东京、新加坡、法国的巴黎、卢森堡、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巴拿马、香港等地设有各种类型的子公司，如国际银行、证券公司、信托公司、保险公司、金融公司等近80多家海外子公司。据统计，1950年时，瑞士商业银行体系的总负债为289亿瑞士法郎，占比为9.1%，而到了1999年，该项比例上升到55%。见下表：

表2：瑞士商业银行体系的负债对外依存度

单位：亿瑞士法郎

项目	1950	1980	1999
（1）全系统的负债总额	289	4892	29300
（2）来自国外的负债	26	1419	16115
（3）负债对外依存度	9.1%	29%	55% 在瑞士，业务国际化和全球化发展的不仅仅是商业银行，其他各种类型的金融机构都是如此。1992年时，瑞士联合银行发表了一份统计表，详细介绍了瑞士各种类型的金融机构的资产业务和负债业务中来自国外部分所占的比重。请见下表。

 

 

表3：瑞士各类金融机构资产负债业务中来自外资的比重

单位：%

金融机构	资产业务占比	负债业务占比
（1）专业性金融公司	79.1	56.4
（2）外国银行在瑞士的分行	10.8	71.2
（3）由外国银行控制的本地银行	67.0	49.9
（4）国内大银行	48.5	42.1
（5）其他金融机构	39.0	28.0
（6）私人银行	28.2	31.7
（7）州立银行	4.3	2.5
（8）地方储蓄银行	1.1	1.0
（9）互助信贷协会	0	0 表3表明，除了互助信贷协会完全是地方社区性的互助金融机构，没有去境外吸收存款和将资金运用于境外之外，其余各类型的金融机构都有不同比例的资产或负债是来源于境外和运用于境外的。象瑞士联合银行、瑞士信贷银行这样的大商业银行，其负债有42.19%来自于境外，而其资产业务则有几近一半（48.5%）是在境外。更有甚者，瑞士的一些专业性金融公司，其负债的56.4%靠国外，而其资产业务则有79.1%放到国外。这跟美国商业银行的海外扩张行为（两个奇特现象）相比，确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果从国际范围来比较，瑞士的银行业参与国际金融市场的份额也是很大的，我们来看看几个主要西方国家商业银行系统的负债总额中来自国外的负债占比，见表4。

表4 部分西方国家银行系统国外负债占负债总额的比例

单位：%

国家	国外负债/总负债
瑞士	80.2
英国	69.7
比利时	66.4
荷兰	41.2
法国	21.2
意大利	12.0
德国	9.5
美国	6.3 表4是《欧洲货币》公布的80年代部分西方国家的数据。从这张表可以看出，瑞士商业银行负债的对外依存度是最高的，反过来，这也证明它在国际化运作和全球化发展方面是最进取的。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在41293平方公里、683万人口的小国里，能够诞生出全球第二大的瑞士联合银行（UBS）和第八大的瑞士信贷银行（Credit Suisse Group）（均按1999年英国《银行家》公布的按资产总额的排名）。

 

 

四、西方商业银行全球化的七种主要表现形式

西方商业银行的全球化和国际化通过股东、机构、客户、业务、利润、雇员和管理模式这六种有形的形式表现出来。

第一，股东全球化。由于西方大的商业银行都是股份有限公司，并且都是上市公司，不少银行在上市时，不仅在国内市场上市，还在国外市场上市，甚至在好几个国家上市。最典型的例子是德意志银行的股票现在同时在9个国家上市，并还考虑再去纽约上市。所以，他们的股东就分散在全世界各地，这些银行几乎在全球每一个发达城市都可以找到他们的股东，找到他们的“老板”。因为在西方国家，机构和个人购买其他国家的股票（上市公司）是没有限制的，这一方面是因为货币自由兑换、自由进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西方国家的现行经济体制和有关股票交易的制度设计。

第二，机构全球化。西方商业银行的国际化运作和全球化发展，是以他们在世界各地建立起庞大的机构网络为现实载体的。这种分支机构大致分为五种类型。

1，代表处（representative office）,这是商业银行在国外市场上活动时最简单的组织形式。它是一个只具有有限职能的机构，其基本职责是为母国机构提供的服务开拓市场、寻求客户。但不得吸收存款、不得发放贷款。

2，分行（branch office），这是商业银行在海外市场上运作的最普遍的组织形式，它可以提供全方位的服务。

3，子公司或附属机构（subsidiary），当一家跨国银行在国外收购了一家独立注册的国外银行并控制了其所有权时，这家外国银行就成了跨国银行的子公司。由于子公司独立注册并拥有自己的股本，因此，它既可以为跨国银行扩大业务，又可以避免风险。当它的最大股东倒闭时，子公司不一定会随之倒闭。同样，当子公司倒闭时，对它的控股银行也不一定会产生很大影响。另外，子公司往往都有了一定的客户基础。正因为有这些好处，所以，很多商业银行为了避开外国金融管理机构对设立分支机构的限制和禁止条款，或者为了税收方面的优惠，便用子公司来代替海外分支机构。

4，合资企业（joint venture），当一家商业银行既想进入某个海外市场，又特别害怕它所面临的风险，或者缺乏必要的海外客户关系，或者缺乏重要的管理人员，或者希望提供禁止银行提供的业务时，通过与一家外国公司建立合资企业的方式，便可以达到目的。

5，空壳分行（shell branch），这是商业银行为了逃避管制而建立起来的一种特别的海外机构，通常选择一些地位偏僻、管理松懈的地区如巴哈马和格兰德开曼群岛等，建立一个机构，既能吸收存款，又特别节省成本。因为他们不需要交税、不需要交准备金、不需要交保险费用、不需要太多的雇员，往往一个人、一张办公桌、一部电话或传真就是一个shell branch。

一般情况下，商业银行的海外机构以前三类居多，但相对而言，西方商业银行在海外设立分行的数目比设立的代表处要少，或者说，他们在海外建立的代表处要比其分行更多。为什么？这有三个主要原因。

（1）代表处往往是分行的早期形式。一家商业银行要进入到国外市场，对其市场容量、市场运行规则、居民习惯、政府政策、竞争环境等都必须有一个了解和熟悉的过程。因而，西方商业银行在海外设立机构往往都是从代表处开始起步，以代表处的形式运作一段时间后（往往是好几年），再相机成立分行。

（2）西方商业银行在海外市场主要是做批发业务，当然，也有一些大银行是进入到国外的零售市场的，如花旗银行、汇丰银行、美洲银行等。但从总体上看，商业银行的海外机构以做批发业务的居多。而做批发业务，就不一定需要成立分行，有代表处就行了。虽然各国的法律和管理办法都不完全相同，但基本上都规定，驻外代表处只能是联络咨询机构，不能现实地开展业务，而这并不影响代表处作为大商业银行在境外的“客户经理”去服务于客户，帮助总行或其他分行完成一些与业务拓展直接相关或间接相关的工作。特别是在一个国家有了一家分行或几家分行，再在其他地方设立代表处时，这一方面的优势就表现得非常明显。因为这样做既拓展了业务，又服务于客户，同时还大大地节省了成本。以我曾经有过较长时间实地学习的美国美联银行为例，它们在国外的代表处就远远多于分行。他们知道中国是个大市场，也要尽全力去强占这一块业务，但他们在香港已设有分行，按照他们的业务运作体制，香港分行是负责覆盖香港和大陆地区业务的，于是在大陆，他们只设代表处，而不设分行。到目前为止，已分别在北京和上海设立2个代表处，并正在筹建广州代表处，但他们并没有计划要在中国大陆设立分行或把其中的某一个代表处“升格”成分行。在他们看来，作为一家美资银行，在中国市场开展业务，做批发业务远比做零售业务在经济上要合算。并且，通过这几个代表处的运作，他们着实每年都在中国“赚了一大笔”。

（3）正因为前两个原因，所以很自然的派生出第三个原因：各国政府和金融管理当局对外国银行来当地设立分行或代表处采取完全不同的政策：审批代表处非常容易，而审批一个外资银行的分行则非常困难。例如在英国，外资银行要去设分行，英国金融管理局（FSA）要进行非常严格的审查，并要求申请人达到一系列的条件，既有总行（申请人）总资产和总资产的要求，又有管理水平和控制能力的要求，“门槛”设置很高。但是，外资银行来英国设立代表处，则既不存在审批问题，也不存在监管问题。外资银行只需以正式函件的形式报告（或称“知会”）英国金融管理局。英国金融管理局在接函后发出一套相当简单的表格要求申请人填报。2个月后，申请单位即可设立代表处。可以说，外国银行要去英国设代表处，不是审批，而只是“备案”。当然，不同的国家，在尺度掌握上松紧程度并不一样。美国联邦银行对外资银行去美国设立代表处，就要进行详细审查和设置“门槛”。不过，在任何国家，外资银行去设立代表处都比设分行要简单得多，要宽松得多。

除分行和代表处之外，西方商业银行还在海外建立有大量的子公司，并通过这些子公司去经营各种金融业务和非金融的经济业务。

第三，客户全球化。西方商业银行的全球化的客户是通过四种渠道形成的：

（1）国内的主要客户到国外去设立分公司或国际贸易发展到国外，西方商业银行为了更好的服务于他在国内的客户，而到国外去设机构。“海外机构跟随着自己的客户跑”，这是西方商业银行海外机构建设的一大特点，尤其是在国际贸易发展的初期。我们以花旗银行1902年在中国设立的第一家分行为例说明。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的经济增长加快，国力明显加厚。到二十世纪初期时，美国的工业已发展到进入制成品及矿产品对外出超的阶段，再加上当时美国和西班牙战争的刺激，促使美国的资本和商品更迫切需要寻找国外市场。而在美国对外输出大量货物、在海外建立很多贸易公司的同时，“他们迫切感到需要有更合适的银行为其提供方便，来处理因推销这些出口产品和为他们提供资金融通而发生的问题”（转引自倍克·布兰德福：《美国的海外银行》第20页）。早在1890年，美国洛克菲勒财团开始进入中国上海进行贸易活动，“致使美孚火油和美孚油灯遍布于中国各地”。而洛克菲勒财团在美国是花旗银行（当时称纽约第一国民银行）的重要客户。为了洛克菲勒，也为了达到美国政府的其他目的，花旗银行于1902年进入上海，设立分行，开始其业务活动。

（2）海外股东自然成为其海外客户。股东投资于银行必须承担两个义务，其一是出资的义务，其二是支持银行业务发展的义务。第一个义务在出资之后（或者说是在购买股票的同时）就“一次性的完成”了，二支持所投资的企业发展的义务则是长期的，这种支持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把相关的业务转移到新投资的银行去，在成为银行股东的同时也成为银行的客户。这从一定意义上可以看作股东对自己所投资的企业、所投资的银行的一种“忠诚”。

（3）通过海外机构拓展当地市场的新客户。前两类客户是海外分支行的基本客户源，海外分支行还必须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抓住各种机会去拓展客户，去占领当地的市场，这是国外商业银行设立海外机构的重要目标。

(4)通过Internet网络吸收更多的海外客户。这是国际银行最近5年来的新动向，也是一种新手段。通过网上银行去吸引客户，可能完全不受地域的限制，没有空间距离，没有时间间隔，不仅速度高效，而且成本低廉。Internet成了西方银行拓展新客户，特别是全球客户的重要手段之一。对此，我们在讨论西方商业银行发展趋势之五“求快”中要展开详细分析。

第四，业务全球化。西方商业的业务不仅是从业务品种上全方位展开，还从地域上全方位展开，特别是其批发业务。这是银行的客户全球化和机构全球化的一种必然要求和直接结果。

第五，利润来源全球化。正因为商业银行的业务是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所以，它的直接结果是改变了银行的利润形成结构。在海外机构大量增加，海外客户大量增加的同时，商业银行来自于海外的利润也明显增加。同时，西方商业银行国内的机构在国内市场上运作时，也经营着大量的国际业务，因而即使是在国内创造的利润中，也有一部分通过“国际业务”这一管道而来自于海外市场。所以，有这两个口径所形成的商业银行的海外利润就不断增加，在利润总额中所占的比例也不断提高。花旗银行在每年创造的150多亿美元的利润中，有60%是海外市场贡献的。在美国大的跨国银行利润结构中，现在来自于海外的比重平均达到30%。

第六，雇员全球化。西方商业银行通过两种途径表现出其雇员全球化的特征：一是海外机构大量雇佣当地人员。一般情况下，西方商业银行在建海外分支机构时，习惯派出自己的管理人员，分支机构的主要负责人通常都是从总行派出或从母国的其他分支机构抽调，而海外机构的一般工作人员则录用当地员工。这样可以收到两方面的好处：既能管理和控制分支机构，使它按照总行的模式和要求去运作；又能让分支机构能够“溶”进当地市场，熟悉当地文化，尽快开拓当地业务。二是在国内市场的机构里（总行和国内分支机构），也录用一定数量的外籍人员。从这种人员的融合中收到思想的交流、文化的交流、信息的交流等各种好处，使商业银行在管理体制设计、运作机制重组、产品更新换代方面能保持在最前沿。

第七，管理模式的全球化。

西方商业银行在其股东、机构、客户、业务、利润和雇员全球化的同时，为了银行能够更有效的运行，必定要求有管理模式的全球化。尽管海外机构分散在世界各地，各国的文化差异非常大，客户的特点也各不相同，但作为一个跨国性的银行集团，必须在经营理念和管理体制上求得统一。虽然在操作层面上，可以允许不同国家的分支机构遵从当地国家的法律制度规定、遵从民族习惯、宗教信仰等差别，但全行经营的基本原则必须一致。如德意志银行在制定“2000年股票方案及其运作模式”时，特别通知它在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8000多家海外分支机构：“本方案的条款有时会受制于具体国家的有关法规及商业环境限制。依据这种限制，德意志银行股票方案可以在阁下的国家或业务部门中进行修改，”但是，这种修改不能变动总行设计股票方案的基本原则。

从一定意义上说，经济、金融和银行的全球化就是要消灭差别。全球化“不过是重复资本主义那既是国际的，更是跨国的原始使命，这就是把疆界和国家、把传统和民族统统踩在脚下，迫使一切都更加服从唯一的价值规律”（雅克·阿达：《经济全球化》，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第74页）。

五、西方商业银行全球化过程中的经营观念

关于商业银行在海外分支机构建设和全球化经营问题，1999年在美国美联银行学习期间，我与该行高级副总裁、亚洲地区总裁、总行国际业务部的主要负责人Jim He有一次长谈。因为是整个半天的时间，话题是商业银行的经营哲学问题，所以谈得很开，在交流到商业银行海外扩张问题时，他特别比较了美国人的经营思想和亚洲人的经营风格上的差异。美国人在进入一个新的市场之前，要作详细的市场调查和分析，要赚钱才去，否则，就不与考虑。而大多数亚洲国家去国外设分支机构是为了铺开摊子，可能只是为了总行的重要领导人出差到国外时有一个“落脚站”，有人去接待，有些银行去国外设机构，甚至只是为了赶时髦和为他们去国外旅游制造借口。这样做成本实在太高，以这样的想法去经营一个银行，没有可能获得真正的成功。

结合Jim He的想法以及我过去所接触到的一些材料，我们可以看出，在银行的全球化和国际化推进的过程中，在西方国家存在有两种不同的模式。一是美国模式，一是日本模式。

所谓美国模式，就是商业银行在向海外扩张、全球化发展时，既注重市场占有率的提高，注重“触角”出界，把手伸出去、把脚迈出去，又注重经济效益的追求，在成本效益的考核上要能够“算得过帐来”。尽管这种“算帐”并不一定是短期的。美国商业银行到海外发展前，都会对市场潜力有一番详细的调查，在进到海外初期，允许亏损，亏损期允许一年，也允许两年、三年，但原则上不超过五年。如果设立一个分支机构或海外子公司，在5年内还不能盈利，那么，这份分析报告就不是“可行性分析报告”，而是“不可行性分析报告”。当然，如果有其他一些特殊目的，那又另当别论。即使是在拓展初期有几年的亏损期，那也要在“扭亏为盈”后尽快有更多的盈利能够将前期的亏损弥补，并进入净盈利期。美国的花旗银行80年代中期进入台湾的信用卡市场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因为此前台湾市场并没有信用卡，人们不知信用卡为何物，也不知道怎么使用它，花旗要在这块市场做“开路先锋”，自然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自然会在初期有亏损。故它的前3年预算都是亏损的，但从第四年开始略有盈利，然后迅速扩大。推行结果，第一年亏损3000万美元（试投入期），第二年亏损5000万美元，第三年亏损又是6000万美元，第四年开始盈利1000万美元，第五年盈利12000万美元，第六年盈利14000万美元，此后，每年，花旗银行从台湾信用卡市场拿走的利润都在2亿美元左右。

所谓日本模式，是指商业银行在海外扩张时特别强调占领市场，特别强调能够“走出去”。至于利润，当然不能不讲，但却可以放到后一步去考虑。海外机构可以亏损，亏损期可以较长。甚至有些跨国机构（不限于日本、也不限于日本商业银行的海外机构）是把“经营亏损”当作一张“牌”来打的。为了逃避税收，或出于其他考虑，有些该进当期收入的项目不进当期收入，有些不该发生的支出要发生，有些不该当期支出的进了当期支出，从而“故意”制造出一个帐面亏损。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有些机构就直接以亏损为“经营目标”。

日本的商业银行在日本所固有的“规模第一”、“大即英雄”的思想指导下，其海外机构的扩张战略也是以建分支机构为主，以“铺摊子”为主，特别是在日本的经济实力在六、七十年代迅速扩张之后，这种扩张就更明显。我们中国人对这种现象的俗语是“抢码头”。在90年代初期，在伦敦金融市场上，日本的银行数量居各国第2位，仅次于美国。在日本的前50家大银行中，没有一家不去海外，也没有一家不去伦敦的。在这50家银行中，在伦敦设分行的有23家，设代表处的有21家，设全资子公司的有6家。其中第一劝业银行、富士银行、住友银行、三菱银行、三和银行、日本兴业银行、三井银行等无一不在其列。

正是由于这种指导思想的差别和模式的不同，导致其经营结果的大不一样。从经营的规模上看，日本的银行在海外市场的确大大领先了，在英国市场，日本的银行家数虽然比美国少，但是它们在英国的资产总额却大大超过美国的银行。据英格兰银行统计，在1989年底的时候，美国的银行在英国的资产总额为1187亿英镑，而日本的银行在英国的资产总额则达到2820亿英镑，后者比前者要多出1.4倍，“后来居上，以少胜多”，这就是日本人的传统、日本人的经营哲学。

不仅如此，日本的商业银行在英国市场的资产总额几乎接近甚至有些年份还要超过英国本土的银行的资产总额，相当于除美国的银行以外其他所有国家的商业银行在英国的分支机构的总资产的总和，有些年份甚至还要超过。表5是英格兰银行的一张统计表，它反映的是整个80年代英国金融市场上的资产构成状况。它表明，在英国的金融市场上，有一大部分金融资产是由外国银行在英国的分支机构经营和管理的，这个比例一度达到65%以上！而在外国银行队伍中，又数日本的银行所聚集的资金最大。

表5 英国金融市场资产总额分布比较表

年末数，单位：亿英镑

			其中
年度	英国零售性银行	外国银行	日本银行美国银行其他银行
1982	1087	3308	9949651179
1983	1381	3890	122910291462
1984	1530	4882	167411631850
1985	1815	4788	17819981837
1986	2184	5823	24179922236
1987	2417	5658	22589312469
1988	2830	6177	24599672750
1989	3917	7300	282011873293

 

就规模扩大和海外市场的占领这一目标而论，日本的银行的确达到这一目标了，但是，就其经济效益和长远的结果而论，却是另一番情景。我们看一下最新的统计情况，从利润总额、正式利润的增长率、平均资本的利润率、资产的回报率、成本与收益比率、不良贷款占贷款总额的比率（NPL/TL）等指标来看看在日本和美国分别排名前20位的银行的情况。虽然就资产规模而言，日本的银行比美国的银行也要小，但并不少很多，美国最大的花旗银行的总资产是7169亿美元，日本最大的东京三菱银行的总资产也有6782亿美元，但几个主要的效益指数，日本的银行就差了很多，几乎只是美国银行的1/4到1/10。如平均资本利润率，美国为30%，而日本只有8%；资产收益率美国为2%，日本只有0.5%，不良贷款率，美国银行为0.7%，而日本达到7%。不同的经营模式，不同的经营理念，就产生出极为不同的经营结果。谁优谁劣，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