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应从黄禹锡的造假中汲取哪些教训?
汪 应 果
近来韩国科学家黄禹锡的造假活动在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影响之恶劣、手段之卑劣,都是科学史上所罕见的。如何来看待这一现象呢?
首先我们应该分析一下这一事件在韩国出现的原因。我以为西方分析人士的话是对的:这是被韩国特有的文化所决定的。作为一个蕞尔小国,在人类文明史上没有留下什么大的痕迹,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世界级的人物,按道理讲,这也没有什么,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小国家都是这样,人家的日子过得也很好,只要是国民素质高,就仍然在整个世界上也受到大家的尊敬和爱戴。但韩国不同,由于上世纪中叶我国大搞农民乌托邦式的错误国策,让周边国家钻了一个大空子,一下子冒出了一个“亚洲四小龙”来。关于这一点,李光耀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他曾说过,如果中国当年是在搞改革开放,就没有我们新加坡的机会。正是中国的错误(当然也加上四小龙人民的勤奋),造成了他们在短期内取得了飞速的繁荣。如果一个国家的国民头脑清醒也就罢了,但韩国人民我以为是患了一种“集体狂热症”,以为癞蛤蟆鼓肚子就比天还大,以为窝窝头反过来眼睛就最大,一下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干什么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第一。于是端午节成了他们的了,于是中国的东北也成了他们祖先的了。在这种背景下,他们就迫切地需要制造一个民族的偶像,他一出现,立刻就能够让韩国站在全世界科学的顶峰、前沿。不是有句话吗?你想有个撒旦,撒旦就站在你面前了,于是黄禹锡就应运而生了。由于历史上中、韩两国人民有着特殊的机缘,我们都同受过日本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因此中国老百姓对韩国人大多都很有好感。但后来我看了网上的一个帖子,才知道我们对韩国人的友好感情有点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了。帖子好像出自一名韩国女孩子的手,内容是在一次安排在中国进行的韩国与非亚洲国家的足球赛场上,中国的观众拼命地为韩国足球队助威加油,于是这个韩国人就奇怪地问周围的中国观众,你们为什么这么卖力地替韩国加油?中国人告诉她说,因为我们都是亚洲的球队,你们的胜利就是我们亚洲人的胜利。我想这个回答没有什么不对。但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回答却引来了这名韩国人的十分地不满,她愤怒地质问道,我们韩国就是韩国,跟亚洲有什么关系?我们通过自己的工作取得了富裕,你们中国有什么?我们的足球队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你们中国足球队自己不争气,总要凑着我们韩国干什么?意思是我们在占他们的光。说实在话,这个帖子令我大为震惊,我才明白了韩国人的自我狂热、自我膨胀已经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狂热就要受到惩罚,狂热就要受到历史无情的嘲弄!我还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北朝鲜也出过一件类似的事情,他们的科学院出了个好像叫做金圣汉的人物,说他一下子解剖了中国经络系统,于是什么“圣汉球”、“圣汉体”纷纷亮相,着实把我国的中医界吓了一跳。 那时单位还组织过学习,说,看看,人家高举金日成的主体思想,硬是把这个科学尖端都攻克了!后来一看,原来都是淋巴结。我重提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一个民族一旦陷入自我膨胀,就要犯错误、闹笑话,不论是南北朝鲜他们都有同一个思想基础,这是不因社会制度的不同而不同的,这是被共同的民族心理所决定的。
邻居家出了丑,我们不应幸灾乐祸,如果是聪明人,就应该从他人的错误中赶紧汲取教训,以免自己重蹈覆辙。我以为,我国的情况十分不容乐观,我们必须从下列几方面去认真汲取教训。
一、必须让国人深切地认识到浮夸文化、浮躁心态的危害,铲除学术腐败,持续地批判学术界种种的不正之风,继承发扬我国传统文化中淡泊名利、埋头苦干、维护“公器”神圣的强烈社会责任感等优秀的文化精神。
在谈到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应首先清醒地认识到,目前我国的文化心态跟韩国的十分相近,甚至可以说,我们的还不如他们。韩国人是犯了小国急于求成的错误,我们虽是大国,但我们穷得太久了,个个都穷得“猴儿急猴儿急”的。因此整个民族在心态浮躁上比韩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看中国的学术界,现在有几人在认真地埋头做学问?院士、教授头衔的泡沫化,他们的论文剽窃成风,一些学者并没有发表多少有学术价值的文章,就动辄让学生以“大师’来称呼自己,更有一些年轻人刚刚毕业不久就急于炒作“美男作家”、“美男教授”,所写之文章可以信口雌黄,完全没有任何学术根据,一切“凭着感觉走”,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因为一点不需要论证,所以文章、书籍都出得贼快,号称“多产作家”。这样一些人正在成为我们学术界的主流,他们不仅误人子弟,而且还将给整个民族的教育事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他们的危害甚至可能会超过“文革”的破坏性。因为“文革”只是使人愚昧,而这样一批学者的作为将彻底颠覆、摧毁我们整个民族的价值体系,把神圣的学术殿堂变成庸俗和卑鄙,整个民族的道德标杆将荡然无存。而在这方面,我们的媒体有着不容推卸的责任,他们有的明知某些“学者”在胡说八道,但看到这个人很会炒作,所谓“有人气”,就不惜出卖学术良心去为他吹捧,给他出书、出文章,目的就是想打开媒体的销路。我之所以说我们比韩国人还不如,就是因为他们毕竟是为着自己民族的自豪感、自尊心去做“集体发烧友”,而我们这些人却连最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了,有的就是赤裸裸的自私自利。
抵制这种腐朽文化,我们的民族应该是比韩国人有着更为有利的条件,原因就在于我们有很好的文化遗产。在我们民族的历史上,真正有大学问、大作为的学者、作家,都是习惯于默默无闻的。我们有这个宝贵的传统。试看老、庄,孔、孟,他们哪个不是坚守着“富贵于我如浮云”的人生准则?就说老子吧,真正是惜字如金,平生只留下五千字的“道德经”,然而字字珠玑,永存于世。这比起我们今天的“编书等身”的“特级教授”来,不知要高尚多少倍!再说李白、杜甫、曹雪芹、施耐庵、蒲松林等等,哪一个是生前显赫的?又有哪一个不是生前潦倒、窘迫的?难怪毛泽东要说,我国历史上状元多到不计其数,可是有几个人能流传后世?他们的姓名我们又有几个人能记得住?同样,今天我们的院士、博导、教授们,你们的名声又能留多久?大概在你们去世之前人们就把你们忘记了吧。我想我们应该记取古人的这种人生智慧,做一个淡泊名利的人,这才是大智者。
在中国文化中,还有一点是很值得发扬光大的,这就是对于“公器”的严肃责任心。所谓“公器”者,“名位、爵禄”之谓也。庄子曰:“名,公器也,不可多取。”注曰:“夫名者,天下之公用。”《旧唐书.张九龄传》曰:“官爵者,天下之公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名,职称、职位,荣誉称号等等,都是全社会的公共资源,是你服务于全社会的工具,器具,不准用它来为个人所专有,今天你有这个头衔,职称,官位,你就要真正用它为社会服务,不能谋自己的私利,而且这种称号每个人也不允许多佔,否则你就不可能好好服务了,试问,哪有一个人能够同时使用十八般兵器的呢?这就是“不可多取’的意思。这个文化传统有多好!有多优秀!可我们今天呢,背叛了祖宗的遗训,有的人名片上“公器”印了一大串,多占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领导也以某人的头衔“公器”之多寡来衡量这个人的政治的、学术的价值,简直是数典忘祖,最大的背叛!全社会应该“击鼓而攻之”!
二、必须改革我国的学术体制。我们的学术机构都是由官方组织领导的,缺少民间的监督,缺少透明度,缺少科学的评估体系。特别是滥用“公器”的现象,使得“公器”失去了应有的严肃性。必须看到,今天全社会的学术浮夸之风,是与国家的学术体制的推波助澜分不开的,在这方面,可以说起了不少消极的作用。举例来说,国家搞一个院士制度,他们的评估科学吗?公开吗?有的人为争得这个“公器”,不惜用公款贿赂,我所知道的某一所大学的某人,曾为此花了学校二百万元以上的资金去搞攻关,而学校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也乐得干违规的事。前些日子,有一批院士们提出废除院士制度,我认为这是有学术良心之举,但这意见似乎并未被领导所采纳,我们不得不表示极大的遗憾。
我在文章前面说,我们的情况比韩国更差,还指的是他们的民间监督的力量毕竟比我们还要强得多。这次造假事件的被揭露,还要归功于韩国MBC(文化广播公司),正是该电视台的深度调查栏目《PD手册》历时近半年,深入采访,才打开这个潘多拉的盒子,迫使黄禹锡不得不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自己下属研究人员捐献的和Mizmedi医院在付了“补偿金”后得到的卵子。而如果换在我国,大概就会被某些主管部门给压下去了。所以说,制度的改革是十分重要的。
黄禹锡的事件毕竟不能代表韩国的全部,那名女韩国学生的话也不代表韩国的全部。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尊重他们,亲和他们,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在日伪统治下,许多韩国少女流落在中国,处境十分可怜,中国人用无私的爱支持了他们,让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建立起了自己的抗日军政府,这段友情我很珍惜,我特别对韩国的女性由衷地钦佩,她们顽强,勤劳,总在默默地奉献,我们中国人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不少东西。让黄禹锡的事件作为我们共同的教训吧。
(原载《江苏科技报》2006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