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窗》前


小小说明:
下面是去年翻译出版的一本小书《窗》的序言。这本书值得看,会有不少人觉得好看。就讲心里头那块地方的事情。把它放在这里是因为我注意到讲精神分析(国内更多地使用心理治疗,与之很接近)越来越多,需求越来越多。很多的喊叫和大声的讲话表现和展露其实是因为都市人在心里头的那番难奈。


那年夏天我到了巴黎,问朋友骆澜斯(她是法国橄榄树出版社的主编,现在已经是社长)有什么好书可看,她第二天给了我一摞书,《窗》在其中,伽利马出版社的淡雅朴素的封面。我知道作者是精神分析圈内的人物。骆澜斯只说了这本好看。果然是。那摞书里《窗》虽然薄薄一册,其实读来厚实,法文也美。

现在我出门,在广告牌上,在报摊儿上,在书店里,看到各种的字,眼花缭乱没了准儿,越来越觉得自己无学和不懂。精神分析学或者精神分析者(目前在法国乃至整个西方都讲精神分析,精神治疗大行其道,甚至飞速扩展至中学,教育界,乃至公司和企业的人的管理),说起来也是挺吓人的字眼儿。《窗》不是。给我亲近的感受。它文字平实,像是给我一把望远镜(作者在书里果然这样形容他做的事情),带我穿越过喧嚣、忙碌的人与事,透过日常生活里我并不总是留意的种种,去看人的精神或者说内在的那些。它让我看到的并不多,但是让我相信那就是整个一个宇宙,或许是最重要的之一。它领着我望进去,引领我向那个世界提问,跟它探讨。

《窗》告诉我:我们每个人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的,它像一个房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而每个空间(房间)都有它自己的窗。

里尔克的诗:“(《窗》)你分离你吸引/你多变如海——/你是镜… …

我们每天在镜子里看自己:穿着,姿态、化妆、脸色;我们从电视里(也是镜的一种)看别人:热闹的打斗的故事和人生;《窗》是另外的一种镜,里面也有多边如海的人生可以看 : 那个人的生活样样完美,但是他却有一个巨大的烦恼:只因为自己的人生没有烦恼过,自己也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个人是父母的好孩子, 父母希望他为实现他们自己的愿望而成长(父母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如他们所愿他长大了,却有逃不掉的悲哀:不做为父母希望的替代而存在,行么?我们生病了,我们身体的某个器官在下陷,下陷(dépression= 忧郁(dépression.是器官下陷导致我们的忧郁,还是那个藏在深处的忧郁使我们的器官下陷?他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一首歌会顿生感动,看到一部电影里的爱国主义场景会轻易落泪;但是自己最近的一个亲人遇到了麻烦,心里却无动于衷,他在想那里面的不可吐露的原因,我从《窗》望见他站在这样尴尬的未知面前,惶惑与寂寞。

也许我们对这些距离闹哄哄的人生表面与外在甚为遥远或模糊的现象应当有或者将不得不有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提问?更细致的感觉?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哈姆雷特那腔发问今天可以轻易回避么有一天我们会感受到《窗》的作者的话有多么实在和诚恳他说自己对接受精神分析的患者所作的事是为了让他们最终感到日子能够过得下去生活能变得让人接受。 作者的谦虚和诚恳让人感慨。他是对的:每个人的“房间”里的故事都是惟一的和应当被尊重的,每扇窗后都有如海的人生。

这是我从《窗》里面读到的关于精神分析的点滴。只能算很肤浅的零星感受。精神分析今天在中国还更多处在译介阶段。听说有一些中国的学者在做积极勤奋的实验工作,称得上先驱者。我没有任何这个专业的学养,平日这方面读的也远远不够。实在是很喜欢书的文字和它的讲述并且为它感动,才跑去问做出版的朋友可不可以翻译。感谢于奇帮我找到江苏人民出版社。我翻译《窗》和我过去每次选定一本书去翻译的初衷一样:不过是很想有更多的人能享读一本有意味和有味道的书。

彭塔利斯J-B. Pontalis 是当代法国精神分析学家和精神分析者。他曾经是萨特的学生,是享有国家学衔的哲学教授,后从师于法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拉康。曾与同时代的精神分析学者拉普朗什 J. Laplanche 合著了在法国精神分析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精神分析学词汇》,1967;并在数十年间主编在精神分析发展史上起着积极作用的著名的《新精神分析学杂志》。彭塔利斯发表的著作有 : 《弗洛伊德之后》,1968;《梦与痛苦之间》,19771980 年后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远方》(小说)1986 (获当年法国费米纳奖);《人迹不再》,1988;《一个男人消失了》,1996;《这时光总也不过去》和续集《铁路的包厢》,1997;《星球边缘的孩子》,1998;《窗》出版于2000年,这部作品中文学与精神分析相融相聚。彭塔利斯同时还是法国伽利马出版社阅读(选书)委员会的成员,并担任精神分析丛书《认识无意识》和(一个与另一个)的主编。200411月,作者又一部新书《醒着的睡梦人》出版发行。

这里我特别向读者们抱歉:书中的很多精神分析的词汇常常译得很将就,很可能并不准确。在我自己做过的翻译中,这一次确实感到了令自己实为惭愧的限度。 为了不贻误阅读,为了使读者有自己的空间随着精神分析学说在中国的译介去提升认知,为了每个读者在阅读的空间里对精神分析领域日渐深入和熟悉,我在所有的精神分析学专有名词的中译文后都加上原著中使用的法文或英文。因为我的经验是:由原文词汇的参照,会使读者在一次、数次与那些词语的相遇中更贴近原作,从而有更大的阅读、重读、比较和理解的空间,以弥补译文的不足。 尽善尽美的信而达而雅的译文一步做到是难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的每次新版的翻译都会帮助读者从第一版的译文朝着对原作的理解再向前一步。算是朴素的愿望。

孟湄

20041210 日于北京东直门外

《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1月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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