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世的当天,社会各界的掉念如潮水一般涌来,网上一夜之间上万条的留言表达各自的哀思。没有谁去组织,没有文件要求,那是发自肺腑之声,那是自觉的行动。
当代毕升,带来了中文印刷的一场革命,让出版业彻底告别了铅与火,走向光与电。到底他的功劳有多大?我说,把诺贝尔奖颁发给他也不能表达对他的崇敬之情。
何以见得?我以我的经历为证。
1984年,我分到新华社,领导看我的美感较好,有一天就对我说,你就先做排版设计的工作吧,那时的报纸,是铅字印刷,先要在版样纸上画好,还要把稿子的字数数的准确再准确,然后,我要带着稿子和版样到印刷厂和师傅们打成一片。先是一般工人检字,码在一个木盒子里,接着大师傅拼版,而我的工作就在他拼版的时候,做适当的文字增减,以便却到好处的把每个文字和图片放在设计的版心里。最麻烦的是制图,这个活是很技术,而且那里的硫酸味道很难闻,我要先把照片和设计稿标上尺寸,送到车间,两天后才能拿到制好的铜版图样,最后我还要送到排版车间。图片的大小一旦定了就不能改动,清晰度与现在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发稿流程比现在要早好几天,否则根本不能做到图文合一。
那些日子上班和工人们说说笑笑倒是很愉快,庞大的铅字车间足有几千平米,排字工人工人遇到不认识的字经常把我唤来换去,让我脚跟很累。我那年咬牙买了一件羽绒服,几个月就在工人师傅的拍来拍去中变成一个油饼,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最让我头疼的是,编辑部说马上要换一个小的稿子,或者有个稿子改动很大,这时候拼版的老师傅就不干了,而编辑部又要我在印刷厂里一定要协调好这个工作,好话说多了人家不听了,这样我就学会了抽烟,最后抽烟也不行了。他们说,小曹,这个和你没有关系,请他们支付我门的加班费,否则我们不干了。我只好马上请示,过去一直坚持没有钱的编辑部,最终不知从那里搞来了钱,反正师傅们那天很高兴。
很快,大约在1987年的样子,编辑部开始上激光照排,记得当时把一个会议室改成机房,装修得富丽堂皇,来了一批漂亮的女孩,进车间要换成医生穿的白大褂,还要换鞋。象我们记者编辑进到电脑前调整版面,一定要得到机房主任的批准,当然也要换鞋。后来,搞疲了,谁都可以随时直接进去了。当时,我感到激光排版简直是太神奇了,版面可以在电脑上任意的调整,图片只要一扫瞄就进了电脑,在屏幕上可以任意放大缩小,同时还可以修改。最关键的是,印刷出来的报纸非常清晰通透,简直是一场革命。
后来我有机会和香港台湾的朋友交往,我问他们,你们的排版都用的什么系统啊,他们说,用的是北大方正的激光照排系统啊,我有点疑问,因为那时,我门凡是和电脑相关的科技一定是引进的,是用国外的产品和技术。但这次,台湾香港同行告诉我,全世界中文排版90%都用的是北大方正的。我还不相信,又追问了一句,那些世界巨头的产品不行?他们回答我说,不行,这个就是中国的行。
听到这话我很扬眉吐气,心中很是自豪。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只要谈起排版,我一定会问:你们也是用的北大方正的吧,等到回答肯定了后,我还会说,这个我们国家最好。
后来,我有机会数次采访王选教授,我把见到的、听到的以及自己思考到的告诉王教授时,他淡淡的说,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兴趣做了一点事情而已,这是科研人员对国家和社会应尽的义务。
王选教授的发明创造到底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经济利益,谁也无法估量;但王选教授推动社会进步的卓越贡献,已经被高高的刻在了历史的丰碑上。
我常常想,如果诺贝尔奖不颁发给这样的科学家,我以为这个奖项本身就存在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