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瞬间已是年过半百,“年”就象是一个省略号,点点点点点向远方,我知道,点的那一边就是生命的尽头。
几分无奈,几分苍凉,“年”正在一段一段地掐断着生命,而且来得好快。可每当想起儿时的年趣,心里却总量涌起一丝的温暖和无尽的怀念。
我小时候的孩子们,是没有不盼望过年的,一来是传统文化的推动力量;二来是由于那时候精神物质的全面贫乏,只有到了过年时,才能吃到几顿平时吃不到的好饭,穿上一身新衣裳,看几场通宵电影。这已经比父辈们强多了,据父亲介绍,他们小时候过年时,家长给剃剃头,打打辫子,吃上一顿菜多肉少的饺子就算过了年,可孩子们依然很盼望过年。
大人们是不盼过年的,因为他们要透支几个月的收入来支持过年的花费,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太寒酸,太失望,所以总是悲喜交集地张罗着,同时又暗暗地发着愁。
孩子们是无法理解大人们的心情的,还是照样翘首以待地盼望着过年,从那时我们已经发明了“倒计时”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专利。孩子们见面第一句话变成了“还有65天、58天”等等。有时候嫌65天、58天数字太大,就变成了还有两个月另五天,一个月另三天,半个月,数字一下子小了很多。
最激动人心的是除夕前一天的晚上和除夕的早晨,我们兄弟三人的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趴在炕延上,猜测着谁来放今年的第一声炮。一个说,一定是对门的三狗子,有的说一定是隔壁的二邦子,直到听到是谁放的第一声炮,这才兴高采烈地起来穿衣服,猜对的好象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我们家的规定是除夕中饭前是不换新衣服的,怕吃饭时弄上油,因此我们上午一般不去放炮,急切地盼着吃中饭时刻的到来。中饭是那时能看到的最丰盛的饭菜之一,白米干饭炖肉菜,有鸡蛋、有粉条、有冻豆腐,基本不限量,有时妈妈盛饭供不上我们吃。也有例外的时候,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一年只供应少量的肉,中饭还要留一点叫隔年饭、隔年菜,以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当然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图个吉利。只能限量吃饭,当我们眼吧吧地看着空了的菜碗时,父亲的眼里含着泪花,安慰我们说,等年成好了,一定要买上半片猪,炖上一大锅,让你们吃个够。吃完中饭,我们开始分炮,一般是一年买五百头炮,我们三兄弟每人一百头,包干使用,其余两百头到初一吃饺子前放鞭。有一年实在没钱买那么多炮了,只买了二百头,只好把炮拆开,三兄弟每人分四十个,剩下八十个吃饺子时放。除夕夜是整个过年的高潮,吃完了和现在没法比的年夜饭,孩子们口袋里装着平时吃不到的花生、瓜子、糖果和鞭炮,打着各式各样纸糊的灯笼,在大街小巷到处游逛,到处是爆竹声声,灯笼光芒与星月争辉,到也蔚为壮观。
初一是最累也是过年高潮延续的一天。清晨,迷迷糊糊地被大人叫醒,给父母磕过了头,说了几句祝福的吉祥话,父亲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新票,每人一元“压岁钱”。我们在半睡半醒中吃了饺子,然后已有拜年的上门了,我们也在父母的安排下到各处拜年。此时,街上到处是欢天喜地拜年的人群,到处听到互相祝福的吉祥话,到处是五颜六色的新衣服,抹口红,搽胭脂,扎花小辫的女孩子们,把世界装点的五彩缤纷。
过年的第一个高潮过去后,初二早晨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九、十点钟起了床,浑身酸痛。接下来的十几天,都是在看亲友、看电影、打扑克、听半导体中渡过,等待着第二个高潮的来临。
元宵节是过年的第二个高潮。那时的元宵节,比现在要热闹得多,街上空阔处,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活动,这边拉上布墓演电影,那边树上杠子练单杠,高跷会、狮子龙灯会、跑旱船、扭秧歌、踢毽子,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大人孩子都提着自已糊的各种灯笼,满大街小巷的玩乐,到处是欢声笑语,好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元宵节后,过年进入尾声,但直到过完了二月二,年节才真正的落幕。美好的过年印象,到文化大革命时被扫荡一空,不正常的政治风气,把传统文化中与民同欢乐的精髓当作封建糟粕破坏殆尽,以后虽然有所恢复,已很难达到鼎盛时期的规模和气氛了。
我们这一代人怀念年趣,不足为怪,这就是为什么中老年人爱放炮,而年轻人对放炮并没有多大兴趣的主要原因。中央下令改禁放为限放,实在是以人为本思想的体现,愿这一代领导人创造的和谐环境延续下去,衷心祝愿,衷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