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联出自乾隆年间昆明的一个寒士孙髯(字髯翁)手笔。上联突出一个“喜”字,喜溢四方,绘出了一幅颇富滇池风物特色的风景画。作者登临楼上,首先写眼前那茫茫空阔无边的滇海,写作者敞开衣襟、推开头巾观海的高兴劲。接着写大观楼四面的景观:东边的金马山如奔驰的神骏,西边的碧鸡山如翱翔的凤凰,北边的蛇山如蠕动的长蛇,南边的鹤山如展翼的白鹤。凭楼四望之后,又回到眼前那浩瀚的滇池里,那一处处螃蟹和海螺状的岛屿边缘,点缀着如少女鬟髻鬓发般摇曳多姿的杨柳;那一簇簇水草和瑟瑟的芦苇,似禽鸟那五彩缤纷的羽毛点缀着水中的云天和红霞。前面,作者在观看滇池和四周的群山后,曾发出文人学者们,何不选择这名胜地的高楼登临欣赏一番的感慨。这里,作者在描绘了眼前池中的胜景后,再次由己及彼,概叹:不要辜负了美好的胜景吧——那四周飘香的稻谷,那波光万顷的浪涛,那六月盛夏的荷花,那三月春风中的杨柳。作者通过写景抒情,那心旷神怡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
下联勾勒云南的历史,重在一个“叹”字上下功夫。作者追根溯源,道出了历史发展变化的必然规律,展示出了一幅颇耐人玩味的历史画卷。作者乘兴看够了眼前的美景之后,立即联想起云南风云变幻的历史,发出了无限的感慨——千古的英雄豪杰们,都随滚滚的历史长河悄然地流去了:那雄视一代的汉武帝,为了打开西南通途,曾在长安凿昆明池,训练水军;大唐皇帝曾册封南诏,立铁柱刻颂功德;宋太祖竟手挥玉斧,划疆立界,让大理自治;元世祖忽必烈走甘肃经四川,占云南灭大理,招降吐蕃,继伐中原。这一系列宏伟壮观的景象,费尽了英雄们的移山心力,然而,这一切犹如彩楼帘外萦绕的朝云,不等珠帘卷起,便在萧萧的暮雨中消失了。那些纪颂功德的词句,都随着那断碣残碑。埋没在夕阳和农家的炊烟里。留给我们的只是寺庙里传来的钟声,江岸边点点的渔家灯火。天上南飞的两行秋雁,还有那睡在山林间文人雅士醒后的一身清霜。这怎能不令人为之感叹!
长联观物写情,内涵深刻,形式完美,令人叫绝,被誉为“海内第一长联”、“古今第一长联”、“天下第一长联”等,一直流传不衰,堪称我国对联宝库中的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孙髯字髯翁,号颐庵,昆明人(祖籍陕西三原),因生下来上嘴唇即有少许胡子,故以髯为名字。孙髯生而聪颖,自幼喜读古诗文,精研诗词格律和楹联,“博学多识,诗、古文、词皆豪宕,有奇艺。”名重一时。成年应试,因进考场要搜身,孙髯愤然说道:这是以盗贼对待学子,我不能受辱!于是掉头而去,从此不再应考。当时主管云南科举考试的张东阁,曾示意云南府知府徐铎、五华书院主讲孙潜村催促他参加考试,他都婉拒。年轻时住昆明水晶宫梅园巷,植梅万株,自号“万树梅花一布衣”。他博学多才,诗文出众,水利、易卜医学亦精通;他情系名山大川,游历了云南的山山水水;他放荡不羁,性情豪放,鄙弃豪门世俗,洁身自好;他经常接近劳苦大众,对贫苦人民深表同情,常免费为他们号脉治病;他有浓厚的爱国思想,一生文笔都歌颂祖国的大好河山;他生活十分贫苦,吃的是粗茶淡饭,蚂蚱泥鳅下酒,偶尔吃一顿茭瓜炒肉则是美肴,这般困窘仍怡然自得。髯翁晚年生活不能自理,到弥勒三道桥女儿家养老,数年间当过村中塾师,扶杖游过弥勒名胜,还与告老归田的进土李尧畴及地方名士酬唱,老有所乐、老有所为,既达观、又乐观。卒后葬于新瓦房好友苗漪家祖坟地。民国4年公立了碑墓,上书“古滇名士孙髯翁之墓”,并书一联为“古冢城西留傲骨;名士滇南有布衣”。民国24年杜希贤出任弥勒县长,对髯翁墓进行整修,墓旁立有两块石碑,一块介绍髯翁生平,一块是当时县内名士赞诗。如今修复的墓碑,主文未变,两边对联书髯翁的自挽联:“这回来得忙,名心利心,毕竞糊涂到底;此番去甚好,诗债酒债,何曾亏负着谁”。孙髯翁葬于弥勒,他的诗魂也长系弥勒,吟唱在佗峨山,吟唱在甸溪河,化作万树梅花。有诗歌赞道:梅花,梅花,从冬来,霜摧雪压苦挣扎;有诗歌赞道:梅花,梅花,迎春来,争奇斗艳不是她。朵朵花,瓣瓣花,高洁素雅;朵朵花,瓣瓣花,更显风华。梅花,梅花,一片诗花,一片彩霞。这支歌,永远在弥勒红土地上回响。孙髯传世著述有《盘龙江水利图说》、《永言堂文集》、《金沙诗草》、《孙髯翁诗残钞本》和《滇南诗略》所收20首诗。长联写成后,清季白族诗人、书法家赵藩(1851—1927)以工笔楷书勒木,书文俱佳,游人争相传诵,被评为“海内长联第一佳者!”1961年1月24日,文坛巨匠郭沫若游大观楼时,赋诗一首:“果然一大观,山水唤凭栏。睡佛云中逸,滇池海样宽。长联犹在壁,巨笔信如椽。我亦披襟久,雄心溢两间。”陈毅副总经理读大观楼长联后赋诗赞道:“滇池眼中五百里,联想人类五千年。腐朽制度终崩溃,新兴阶级势如磐。诗人穷死非不幸,迄今长联是预言。” 一代伟人毛泽东对大观楼题联尤其推崇,据张贻玖《毛泽东和诗》(春秋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一书所记,毛泽东在一本清版的《楹联丛话》中读到孙髯翁的长联,加了圈点。在下联中的“叹滚滚英雄谁在”、“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两句的每一个字旁都画圈。在“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这些句子旁一概画上曲线,每一句都画上密圈。毛泽东在批阅《楹联丛话》上述清版的时候,在批阅一九三五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平装本的时候,都对孙髯翁原作和阮元改作进行了仔细的对照,作了标记,画了圈,特别是在商务版中提出了严格的批评:“死对,点金成铁”!又据杨尚昆回忆,“国内有些著名的对联他一口气能背下来,比如昆明大观楼那副一百八十个字的长对联,他就能背下来”。 孙髯翁九泉有知,不亦跃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