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者的脑子和城市的样子


             领导者的脑子和城市的样子

                         作者:周志兴

我们常常用历史悠久,幅员辽阔来形容我们的祖国。5000年的文明史和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给我们留下了大量物质的和非物质的遗产,古城就是其中的重要部分。然而,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一座座新城拔地而起,许多古城却或迅速或缓慢地消失。这种不可复原的损失,已经是人类文明的灾难。在许多城市,国家有关部门关于古城保护问题的红头文件敌不过开发商的钞票,专家学者的意见敌不过领导者的拍脑瓜,造成的结果,就是千城一面。

千城一面,说的是城市的样子,而城市的样子,决定于城市领导者的脑子。近日《第一财经日报》发自河南洛阳的报道,就是领导者的脑子决定城市样子的一个例证。

一个城市的领导者,要面对自己的上级,也要面对自己城市的人民;要面对自己城市的今天,也要面对自己城市的昨天和明天。遗憾的是,有些城市领导者的脑子里,只有今天,没有昨天和明天。

不能完全责怪他们,今天的事情太多了!GDP指标,今年增长8%,明年就要增加9%;重大事故伤亡人数,今年要比去年下降多少个百分点;失业人口,要控制在一个适当的比例之内,等等等等。哪一项都不是轻而易举办到的,更要命的是,那一项做不好,都会危及自己的乌纱。

全部脑子都在经济,就会忘记了文化,忘记了政治。而文化的政治的东西,一定会影响经济的发展;全部脑子都在今天,就会忘记了城市的昨天。而昨天留下的东西,有些也许就是这个城市的精华。城市的领导者没有时间去研究昨天,不懂得昨天,轻易地在拆迁的报告上落笔签字,拆掉的,也许就是一座金矿。

说到金矿,我们可以举出不少因为古城保护而获益的例子。

山西平遥现在应当算是金矿吧。但是,留下平遥古城,多少有侥幸的成份。1980年,平遥城也开来了推土机。在一群不懂规划的人的规划下,平遥也要告别古老了。所幸的是,平遥太穷,推土机推倒了 180米古城墙后,没钱了。更所幸的是,当时有了古城保护的专家出现在平遥,他们找了县里,也找了省里,终于停止了推土机的再次启动,留下了这座古城。平遥古城1997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第二年的门票收入从申报前的18万元猛增到500万元,当年旅游综合收入高达4800万元。现在平遥每年的旅游收入,早就以亿为计算单位了。还有周庄,3000人的小村镇,每年旅游收入超过了4亿元。

举上面的例子,是为了说明,保护古城并不一定和发展经济撞车,有时,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也就是说,是为GDP指标作加法的。即使有些时候不能马上见效,得到的眼前效益不如某位房地产开发商拿过来的钱多,但是,从长远看,一定是合算的。这种合算不仅表现在经济上,还会表现在许多非经济的范围里。就像一位德国历史学家在看到北京的旧城改造时,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现在有的,你们将来都会有;而你们现在有的,我们永远不会有。这句话,既可以看作是对我们古老文明的赞赏,更可以看作是对古老文明继承者的提醒。

这种提醒是有根据的,因为欧洲的古城保护是走在中国前面的,他们有资格提醒我们。

欧洲的古城普遍开始于19世纪初,到19世纪后半叶至20世纪初,人们对文物保护和修复工作的认识和实践都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当正在国内大拆大建、大兴土木的中国人来到欧洲,看过巴黎、伦敦、爱丁堡等城市后之后,恍然大悟。他们认识到,一页一页叠加起来的才是一部历史,而一页替代一页,或不断地在一页纸上擦掉重来,得到的只能是一页灰色的现实。

城市的领导者,一定要有这样的概念:这座城市的历史,不是从自己开始的,自己充其量是其中的一页。自己的城市,像一棵大树一样,有自己的年轮,有自己的纹理,如果要把这些年轮和纹理都去掉,那还是这棵树吗?

就领导者的脑子而言,其实是要求相当高的。不是说只要保护古城就全对,古城的东西是不可能全部保留的,现代化建设也势必会影响一些古旧建筑的存在,哪些是应当坚决保留的,哪些是可以拆迁的,哪些是应当修复的,这里有智慧问题,这正是评判城市领导者脑子是否高明的一道必答题。

   说到底,作为一座古城的领导者,脑子里最应当有的是文化素养,这个文化素养,是包容了正确的经济观、历史观和文化观的,只有这样的脑子还不够,因为一个人的脑子毕竟还显单薄,要多听别人的意见,群众的,下级的,专家学者的,群策群力,才会把自己的城市建设得有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