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汉全席

晚饭的时候，妻子打开电视，刚好是央视二套的《满汉全席》。我叫换台，妻子不允。我是绅士，当然不好和妻子夺遥控器。于是，我们吃着稀饭，就着咸菜，看人家在烹饪着满汉全席。心理落差之大，可比黄果树瀑布也。

电视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只要打开了，你便不可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于是，在一刻钟之内，我便眼里看着、耳朵听着，都是关于美味佳肴的，有几次，我的口水都要流到桌子上了。大约是为了上电视吧，菜肴好像都经过央视首席化妆师王晶之手，五彩斑斓了。再加上朱轶拿着话筒在一边儿煽风点火，给你的打击，怎一个“馋”字了得。

民以食为天。可是，老百姓的伙食和大官人的御膳不可同日而语。为了口腹之欲，我们的厨子真是挖空心思、登峰造极。煎炸烹饪炒，一个都不能少。酸甜苦辣咸，五味皆俱全。用料之考究，做法之刁钻，可以和《红楼梦》里的菜谱相媲美了。即使是一只茄子，也能做出花样来，当然，粗粮细作的要旨是一个“贵”字。刘姥姥说，一顿饭，赶上农民一年的吃食了。

这也没什么。谁让人家有钱呢？可是，你偏偏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播出这样勾人馋虫的节目，就有点不那么厚道了吧。本来，我每天吃稀饭就咸菜，已经吃出诗意了，这下倒好，我的胃，又不安于稀饭咸菜了。她要造反了。

最可气的，是剥鱼皮的比赛，一条鱼，三下两下，就被我们的大厨给剥去了皮，评委们拿着剥下来的鱼皮，对着摄像机鉴赏着、评判着，好像是在端详着一件艺术品。可是，我是读过《朱元璋》的，我怎么就马上想到了明人剥皮萱草的故事来呢？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你现在把厨房搬到电视里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还有，穿着唐装、涂了口红的评委们，一边吃着，一边还挑三拣四、说五道六、乱七八糟地说上一通“虽然……但是”来，难道这么好的美食，也堵不住你的嘴么？伙头军和美食家多么像作家和评论家的关系啊。即使你写出了《红楼梦》，也有人说不好。尽管他是吃红楼饭，可是，饭照吃，娘照骂。看来，还是批评家最牛。

我忽然想到，我的儿子其实是选错了专业了。开始选的是计算机，今年改成会计了，我想，明年他可能要换成烹饪。我的儿子，如果搁在贾府，那就是一个朱自冶。二〇〇六年九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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