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塞尔新资本协议获得的启示
夏小东
《［摘要］经济资本是加强商业银行内部资本管理和风险管理的重要手段。借助经济资本和其他基于风险的管理工具，金融机构可以对其面临的风险进行量化，计算应对这些风险所需的资本及得出根据实际风险进行调整后的收益。对大多数国内银行而言，经济资本的应用巳经落后于其他先进国家，本文试图从新资本协议IRB方法的基本思路入手，提出国内银行业在现有条件下提升经济资本计量水平的解决方案。并提出在目前条件下，为实现有效资本管理的最终目标，要尽快开发关键风险参数的量化模型，加强资本管理IT系统建设以及建立资本计划的制定和实施程序。
［关键词］经济资本管理；巴塞尔新资本协议；信用风险；违约概率；违约损失率
近年来，随着银行金融体制改革向纵深推进，以及金融监管的国际化发展，中国银行业正面临着资本约束的考验和风险文化的冲击。在此背景下，我国部分管理领先的银行已经开始注重将管理手段与国际接轨，并已初见成效。如国有商业银行中，中国建设银行从1999年开始推行经济资本管理和EVA考核，2002年进人全面实施阶段。到目前为止，该行通过经济资本、EVA和KPI指标，形成一套完整的考核体系，对资源优化配置、总行战略传导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中国工商银行从2005年开始计量经济资本，并在2006年提出“一个中心，两个手段，三个统一”的经济资本管理新思路。中国银行在2004年和2005年在对境内分行实行经济资本配置管理的基础上，2006年又进一步自行设计并开发了经济资本配置管理信息系统，实现了对境内分行经济资本指标表现的监测、分析与考核。股份制商业银行中的招商银行自2005年引入经济资本和资本回报要求的概念，并在对分支机构的考核和收入分配过程中开始采用经济利润，Z006年该行全面推行经济资本管理，对经营单位下达经济资本年度增量计划，同时取消传统的资产负债比例指标，经营管理进入了一个以风险为本的新层次。总体来看，国内银行对于经济资本管理正在进行一些积极的探索，但普遍的做法是在监管资本的基础上进行调整，以不同资产类别的内部系数作为经济资本计量和分配的方法，虽然个别银行通过对历史数据的收集、整理和分析，以及应用内部评级成果对内部系数进行优化，但距离准确度量风险的目标尚有距离。如何借鉴巴塞尔新资本协议的相关方法，使中国银行业在短时间内提升经济资本管理水平，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银行资本标准的历史沿革
在现代银行管理理论和实践中，银行经营的风险损失可以大致分成两类，即预期损失和非预期损失。预期损失是意料之内的资产价格变动或债务人信用等级变化带来的损失，一般通过提取资产减值准备加以覆盖；非预期损失则是除了预期损失之外的资产价值潜在损失，通常用充足的资本储备来覆盖，这种资本储备称为经济资本。不同的商业活动会面临不同的风险，进而导致多种非预期损失。如发放一笔10年期固定利率贷款，将面临债务人违约的信用风险、利率变化的市场风险以及系统扣款错误等导致的操作风险，银行必须持有足够的资本来防范各种不同的风险状况。因此可以对经济资本下一个定义，即一家金融机构已经持有的或是必须持有的资金，目的在于防范头寸价值减少或者商业损失等风险，从而保护存款者和一般债权人不受损失。考虑到银行业以经营风险为己任的特性，基于全面风险管理和内部风险计量模型的经济资本配置及风险调整的绩效评估，已成为其综合经营管理中广泛采用的核心方法。根据普华永道2005年对全球200多位资深金融服务高管人员进行的调查，有44％的受访公司已经开始使用经济资本，且另有13％的企业计划在未来一年中使用经济资本。在世界50大银行中，有大约70％的银行通过年度报告向股东披露经济资本的使用情况，而50％的银行会由业务部门在年度报告和季度财务报告中披露经济资本的使用结果（普华永道，2006）。
资本覆盖风险的概念始于20世纪80年代，当时的拉美债务危机使银行业普遍认识到防范和管理信用风险的重要性，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的1988年巴塞尔资本协议逐渐成为世界各大银行信用风险资本充足性的通用标准。20世纪90年代以后，衍生金融工具及交易迅猛增长，针对日益突出的市场问题，巴塞尔委员会于1996年颁布了市场风险资本充足性补充规定，允许银行对交易账户使用内部风险模型。尽管如此，1988年资本协议仍存在风险计量精准性不足的问题，监管资本套利现象也普遍存在。1997年金融危机发生后，有人指出，资本协议不仅未预测到危机的发生，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危机。
与之相对的是，一些大银行已经开始寻找能够弥补资本协议缺陷的替代方案，他们试图构建内部信用风险模型以量化信贷账户的信用风险。由于可以和业界普遍接受的市场风险内部度量模型（VaR）相类比，内部信用风险模型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并为银行的内部资本分配方案及使用经济资本代替监管资本提供了支持。不仅如此，内部信用风险模型还可以作为不同产品、交易风险收益的评估基础，进而用于银行各部门的绩效评估和收入分配。其中，一些模型已经得到业界的认可和广泛应用，如JPB根的Cred扎Metrics，瑞士信贷的CreditRisk十，以及KMV公司的PoHfolioManager等。几年前发生的安然事件、世通公司财务造假案等一系列财务丑闻及同期发生的阿根廷债务危机中，与其有融资关系的众多银行都受到牵连，但与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储贷机构（S＆L）由于经营不善而大批破产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绝大多数使用内部信用风险度量模型的银行经受住了考验。
目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金融机构认识到构建内部信用风险模型的重要性并将其作为风险管理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于2004年6月正式公布新资本协议。与1988年的资本协议相比，巴塞尔新协议最本质的变化在于废止了以是否为经合国家（0ECD）的银行为标准的计算风险权重的办法，提出了两种新的资本金计算方法，即基于外部信用评级的标准法（StandardisedApproach）和基于内部信用评级的IRB方法（InternalRatingBasedApproach）。IRB方法将监管资本的计算建立在商业银行内部评级系统基础上，不仅是真正风险敏感的，体现了对银行改进风险管理水平的激励，而且有利于减少监管资本和经济资本的差距，因此为国际上大多数大型商业银行所采用。
二、巴塞尔新资本协议IRB方法的基本思路
新资本协议IRB方法规定，银行在满足一定的技术和信息披露方面的要求以后，可以将按照自己内部信用评级模型测算得到的违约率（PD）、违约损失率（LCD）、违约风险暴露（EAD）等参数代入IRB方法给定的公式计算监管资本。
从理论而言，IRB方法是从目前流行的信用风险资产组合模型演变而来。与资产组合模型相比，IRB方法的特点有两方面：一是组合无关性（或称为组合不变性），即资本计量公式是标准化的，不考虑不同资产组合对非预期损失的影响；二是方法直观，输入简单，便于监管机构的监督检查。IRB方法将银行资产分为具有不同潜在风险特征的五大资产类别：公司、主权、银行、零售及股权投资。其中股权投资属于特殊形式的借贷，和普通的商业贷款存在一定的区别。除此之外，其他四种类型资产的风险资本金的计算框架基本上是相同的，只是具体参数设置有所不同。下面我们以公司信贷资产为例，对IRB方法的基本框架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公式（1）～（3）是IRB方法计算公司信贷风险资本金的基本公式，需要四个输人参数，它们是债务人的PD、LCD、EAD以及债项的到期期限M。IRB方法又可以由简到繁地分为基本法和高级法两类。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在基本法中LCD、EAD、M由监管机构确定，而在高级法中允许采用银行内部评级系统的结果计算，其中M的数值一般是通过对债项的未来现金流加权计算得到，但在高级法中规定M值最大不能超过5年。
对没有违约的风险暴露，计算资本要求的公式如下：
相关性系数（R）＝0.12×（1－EXP（－50×PD））／（1－EXP（－50）＋0.24×［1—（1－EXP（－50×PD））／（1一EXP（－50））］（1）
期限调整函数（b）＝（0.11852－0.0S478×ln（PD））2（2）
资本要求（K）＝EAD×［LGD×N［（1－R）－0.5×G（PD）十（R（l－R））0..5×G（0.999）］－PD×LCD］×（1－1．5×b）-1×（1十（M－2、5）×b）（3）
风险权重（RW）＝K×12.5（4）
其中，EXP（x）即自然对数底e的x次幂，h（x）为x的自然对数，N（x〉为标准正态分布的累积分布函数，G（x）为N（x）的逆函数（见下页注①）。EAD，即违约风险暴露，实有业务以专项准备冲减后的净额计算，或有业务需要根据产品特点进行估算。
由于中小企业（销售额低于5000万欧元）对银行资本具有一定的风险分散作用，IRB方法对风险权重公式从规模的角度进行了调整，略微降低了同样信用等级和违约损失率下中小企业暴露的资本要求。对于零售资产，针对住房抵押贷款、合格的循环授信和其他零售贷款分别设定了资本计算公式。零售贷款的违约概率和违约损失率并不需要对每笔业务进行估计，而是采用零售暴露池的方式，对具有相似属性的零售贷款分类处理。此外，对于资产证券化业务，IRB方法也提供了针对不同业务结构的资本计算公式。
三、巴塞尔新资本协议对中国银行业实施经济资本管理的启示
由于交易账户市场风险的计量技术相对成熟，各家银行交易部门中台所使用的系统也大多附带市场风险VaR的计算功能（如Misys的OPICS系统），经济资本度量的难点和重点在于信用风险。如前所述，国内银行在衡量信用风险经济资本时，普遍在银监会风险资产计算方法（1988年资本协议）的基础上，考虑结构调整战略和业务发展导向要求，对部分资产业务的风险权重进行适当调整，并据以确定最终使用的内部风险系数。计量方法具体为：经济资本＝表内外风险加权资产×87o。其中，表内风险加权资产＝Σ〔（名义金额一贷款准备或其他资产减值准备一合格的风险缓释金额）×内部风险系数；，表外风险加权资产＝Σ（名义金额×信用转换系数×内部风险系数一合格的风险缓释金额）。在进行经营机构考核时，根据统一设定的资本回报率要求，计算分行风险资产占用的资本金成本，进而核算经济利润（等于账面利润减去资本金成本）。
这种基于监管权重的计量方法，是在国内多数银行缺乏成熟的内部风险计量手段情况下的现实选择。正如1988年巴塞尔资本协议存在的各种弊端，该方法分类过粗，无法充分反映客户信用风险，难以有效指导银行绩效度量、产品定价和其他决策活动。但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国内银行已经完成或正在开展内部评级系统的开发，因此，利用内部评级系统产出的客户违约概率结果，以及违约损失率的估计，借助巴塞尔新资本协议提供的资本计量方法，银行能够获得一个与交易对手信用水平相关性更高的经济资本结果。
内部评级法计算风险权重的两个要素是客户违约概率（PD）和违约损失率（LCD）。违约概率可以直接利用银行内部评级系统产出数据。根据对国内某商业银行实际数据的统计分析，该行对公客户信用评级主要集中在第4级、第5级和第3级（共10级），其中第4级的占比最高（超过30％），平均违约概率1。25％，相当于标准普尔评级的BBB级。违约损失率或回收比例方面，根据抵押和担保状况，包括抵押品市值以及变现时间和费用等的不同，违约损失率也有所差异。巴塞尔新资本协议对估计违约损失率的要求是必须以历史清偿率为基础，为便于操作，可以参考IRB基本法进行分类处理。其中，所有无担保或抵押贷款的LCD为45％，房地产抵押贷款和应收账款抵押贷款的LCD为35％，由其他抵押品（不包括因贷款违约得到的实物资产）担保贷款的LCD为4fP7o。应用巴塞尔新资本协议风险权重计算公式（4），可以得到系列与交易对手违约概率直接相关的风险权重，由现行做法的不敏感的不连续曲线，变为风险敏感的连续曲线。
考虑BBB级客户在该商业银行客户结构中占有相当比例，我们以一笔内部信用评级为BBB级（违约概率约为1．3％）的一年期无担保公司贷款（违约损失率设定为45％）为例，采用巴塞尔新资本协议资本计算公式测算风险权重，结果为101％。这样，银行公司贷款的平均风险权重与目前监管规定（一般公司贷款的风险权重为100％）基本相当，但因为不同信用等级对应不同的风险权重，而使风险敏感性显著提高。
四、有效的资本管理展望
有效资本管理的最终目标应同时满足监管达标、风险覆盖、股东价值最大化的要求：保证本行监管资本合规，即按照不同口径计算的资本充足率同时满足境内外监管要求；保证本行总体资本水平满足内部评估的经济资本要求；保证为本行股东提供不低于市场平均水平的回报；通过应用各种资本工具和资本管理措施，促使以资本为基础、经过风险调整后的财务绩效达到最优。
为实现以上目标，首先，要尽快开发关键风险参数的量化模型。除开发内部评级系统，获得客户违约概率（PD）外，债项违约后的损失率（LCD）也是计量风险的关键参数。实际上，如果采用巴塞尔新资本协议IRB方法，从公式（3）可以看到，资本要求是LCD的线性函数，受LGD的影响甚至要大于PD。在LCD的估计方面，有三种可供选择的建模框架，它们的复杂程度和估计效果各不相同。最简单的是LCD对虚拟变量的基本回归，虚拟变量包括偿还优先级、抵押品质量、行业分类以及经济周期。这种模型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创建，对数据质量具有一定灵活性，还可以方便地转化为“打分卡”形式，但是在对虚拟变量的分档或分类上较难把握，需要进行大量的实证研究。复杂一点的是高级回归法，使用非线性的回归模型。这种建模方式能够更好地拟合数据，但需要更高层次的建模技能，并且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出现过度拟合和对数据的依赖。更复杂的就是神经网络和机器学习。它们相对于一般的回归更适合优先级、行业这种分类变量，能够非常好地拟合数据，但也有明显的缺点，就是复杂程度很高，模型运算量较大，而且非常容易出现过度拟合和数据依赖的情况。但是，不管采用以上哪种方法，模型建立的基础是数据。对于我国而言，当务之急是需要建立违约资产的清收数据库，并对数据进行整理与分析。
其次，应加强资本管理AT系统建设，完善经济资本计量、配置和绩效考核。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以数据仓库、内部评级系统、成本分摊系统以及其他业务系统为基础，搭建经济资本管理体系，更科学有效地开展资本计量、分配和风险调整的绩效考核，并以经济资本为纽带，整合各类型风险，向全面风险管理迈进。在资本配置方面，也不仅仅局限于分支机构的资本分配，还要结合银行经营管理需要，对各盈利部门条线（事业部）进行资本配置，定期测算RORAC（资本的风险调整回报率），并作为绩效考核和战略调整的重要依据。在能够计算资产组合VaR之后，根据单笔业务对组合VaR的边际贡献衡量该业务的经济资本，结合资金转移价格计算RORAC，作为业务审批和定价的基础。
最后，应建立资本计划的制定和实施程序。所谓资本计划，是指根据管理需要制定资本充足率目标，在现有资本数量与目标数量不符（过高或过低）时通过市场筹资、红利政策、股票回购等资本管理手段，使资本达到充足水平，并优化资本结构，降低资本成本。银行应建立一整套程序，用于评估与本行风险水平相适应的总体资本水平，并制定保持资本水平的战略。在评估资本充足率时，要考虑银行在经济周期中所处的具体阶段，并进行严格及具有前瞻性的压力测试。资本充足率目标值应基于以下考虑制定：监管当局的要求、实际承担风险的内部评估、股东的投资回报期望、外部信用评级目标。出现资本缺口或盈余，且预计缺口或盈余在未来较长时间内保持或恶化时，应视情况采取相应的筹资、红利政策或权益返还。这里的筹资手段包括但不仅限于股本工具（如IPO、增发、配股）、混合股本工具（如可转换债券）、二级资本工具（如长期次级债务）。红利政策是指根据需要增加或减少股利发放，以调整核心资本的盈余或不足，或者在投资计划中实施股利，将股利以当前市价的一定折扣再投资到新股中。通过调整折扣程度，提高或降低该计划的吸引力，从而减少或增加所筹集新资本的数额。在普通股权益超出风险防御需要且不存在资本盈余的投资机会（如收购新业务）时，应向股东返还权益，逆行股票回购或者采取其他资本返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