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系列散文:懵懵懂懂的长大


   我在童年时候极其调皮捣蛋。似乎这是那一年龄阶段的必备元素。村里大小路边总躺有干巴巴的牛屎。它们的螺旋纹理,圆盘形状跃入我眼帘。我用竹竿挑着,或用藤茎穿好系住,挂到人家的大门口。我的这一恶作剧让我看到了不少愁眉苦脸的人家,而我从中体会到的乐趣却无限增加。

  我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是没有顾虑。偶尔也要被人发现,被拉到家被妈妈训斥一顿。但也仅仅训斥一顿。妈妈对我的溺爱超乎寻常,她说:“仔仔,又不乖了。”不会过多惩罚。所以我的每次行动都无意外之险,而在光天化日下展开。这仿佛往菜里撒上葱花,味道更好。
  我至今也不明了自己的童年究竟完结于哪一天。只是所有的童年欢乐都已过去。记忆越走越模糊。有些事情忘记了又记起来,记起来又忘记了。我不知道它们发生在某一年,某一天,上午,下午。一切失去了时间限制。
  
  我是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想起他的。妈妈要我陪她去山里担松土,我偷懒告诉她,我要去学校了。就背着书包出了门。但是我没有去。我被十四岁的智慧支配着在村里绕一个圈子,等妈妈担着簸箕去山上担松土了,就迅速踅回家里,把门关好。我安详的坐在书桌前,从一叠厚厚的书里的一本《生物》书里,翻出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若被妈妈撞见,必定又以为我在偷钱了。
  
  他的背微微的有点驮,皱褶的衣服里裹满了被日子逼得匆忙的身影。他站在我的背后,或许是从哪里来,也或许要到哪里去。他满腹心思奔碌在游离的人生旅途上,因为一个疏忽,一个一不留神,羸弱的背影被闪光的镜头锁得严严实实——他这样站在这里——我照片的一角,像钻进了一个永远可以栖息的殿堂。
  
  他的头拼命的向后转过来,是想看一眼我吗?我发现他转过头的姿势非常勉强,可能是因为我唤醒了他某根久未涉世的记忆之弦。想起了他的童年,孩子,或者,一个曾从他身边走散的儿时伙伴。他用颇为好奇的眼神,用略带嫉妒的眼神,或者用装满感激的眼神,感激我为他捕捉到世界里的神秘世界。当然,可能他注意到的更本就不是我,而是别的其它,只是视线在越过我的时候构成了一种巧合。
  
  我这样猜测着,无所谓对与错,脑子被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搅得乱哄哄的。
  
  这是儿时妈妈一次带我上街时留下的照片,照片里的我挂着一副胖乎乎的脑袋,一对酒窝里镶满了童年所有的天真和烂漫,垂在额上的几缕头发仿佛想诉说些什么,黑晶晶的瞳孔里闪烁着莫可名状的图案,妈妈正年轻的手安详的搭在我的肩头。照片已经发黄,好多地方开始模糊。他羸弱的身子立在我的背后,时钟的三根脚瘫痪了满满一相纸。我看到他头上依稀爬出了几根银白的发丝。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吧!我这样猜测着。但是三十多岁头上为什么爬出了银白的发丝呢?现在,十年过去,十年后的风扑哧扑哧的扑在窗沿上,玻璃被抖得咯咯作响,台灯的光荡在风里一漾一漾。我隔着昏暗的窗玻璃,遥望十年前的风景,就好象注视水中的一轮月亮,清晰,透明,但注定虚无。
  
  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是家乡小镇的街景吧!地面裸露的泥土被混沌的鞋底磨得失去了原本的面貌,污浊得发黑的颜色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空气里的光芒。两旁的树只有镰刀耙那么大,敞开的枝梢像一把雨伞从地面钻出,阳光从上面打着滚蔓延下来。离街而去两旁的房屋参差不齐,张口的窗户吐露着满世界的静祥,各家各户的被套在阳台上在清闲的世界里悠闲的打着盹。十年过后,我在家乡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条小街。水泥铺就的马路硬邦邦的支撑着隔地的鞋底,汽车在上面滚来滚去,翘一翘屁股抛出嘈杂的轰隆声。人夹在轰隆声里匆匆忙忙,他们从熟悉的场景中来,又被熟悉的场景淹没。他们不停的踩着昨天的节奏,不停的来来往往,又不停的迎接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都不曾对彼此有任何表情,他们习惯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现在这街景里面?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他在照片里的姿影显得羸弱又匆忙,而今,是腆着肚子?夹着公文包?携着一家老小?拥着自己的小密?陪着朋友?还是一如既往独自匆忙的走过街道呢?他或许从我身边经过过呢!也或许还跟我打过招呼,更或许就是我身边一个朋友的朋友。可是,这个“他”还是那个“他”吗?
  
  
  我这样想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我首先以为是一阵风,但是不是。是妈妈回来了。我吓了一愣。等到反应过来,妈妈已走到书桌前。她也随之微微一愣,原本平静的脸庞上升起了惊讶于好奇。我断定妈妈不会骂我,也就不再害怕。平静过后,妈妈非常惊喜地问我,仔仔,你怎么还不去学校?我撒谎,我肚子痛。
  
  妈妈立时变得焦头烂额,伸手来摸我的肚子。说要陪我去看医生。我才觉察到自己撒这个谎犯下了弥天大错。现在该如何是好?倘任凭事情发展,岂不会弄假成真?到时候我怎样跟妈妈解释。我思如乱麻。只好用非常害羞,胆颤的声音向妈妈老实交代:妈妈,我肚子不痛,我是骗你的。
  
  妈妈听了我的话,呆愣原地好久好久,然后放心的微笑了。但是我却愧疚不堪,觉得让妈妈操心了。我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又看看妈妈。我发现,妈妈额上已偷偷爬上几缕皱纹,头发也斑白了不少。妈妈老了,已不是锁在那照片记忆里的妈妈。而妈妈的“变老”意味着我长大了。我长大了,而我既然还不知道。从此,我是否应该变得懂事点呢?不再偷懒,调皮捣蛋!我已经长到应该孝敬妈妈,替她分劳解忧的年龄了。
  等妈妈上山之后,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我像一大大男人一样坐在桌前冥思苦想,太阳暖暖的从窗口投到桌上。该做什么好呢?扫地,洗衣服。不行,这都是太女人的活计。穷尽了所有想象。我最后决定亲手给妈妈做一顿饭。但是饭大抵也是女人做的,但是男人也做饭。那就做饭吧!可是,万一做不好呢!岂不被妈妈笑话。一定要味道爽口,要香喷喷,让妈妈吃三碗,吃四碗。让她夸我。
  
  我开始掏米,放多少水?我只能用饭勺量了。家里只有鸡蛋和土豆。鸡蛋我会煎荷包蛋。土豆先切成片,再切成丝。就炒。可是怎样炒。要不要用水煮。不煮会不会熟。煮了味道会不会好。这都是问题,它们让我犹疑不决。不过最后我还是没煮。土豆丝都粘上了锅底,我用锅铲一铲,就粉碎了。粘在锅底的土豆全烧黑了。我急了。哭!那怎么行。
  
  
  妈妈回来后。我有点不好意思。吃饭时,我小心翼翼把菜端上桌,给妈妈盛饭。土豆丝烧得黑糊糊的。我低着头,等待妈妈说话。妈妈把一个荷包蛋夹到我碗里,说:“仔仔,怎么了。”我羞答答地抬起头,说:“妈妈,我把菜都烧了。”
  声音笨笨呆呆。妈妈夹一束土豆丝塞到嘴里,嚼一下,眼睛都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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