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爽好，你昨天中午发的邮件已看到。前天你妈妈告诉我，王老师已给你回函告知考研的事，并告诉你清华考研竞争激烈的情况，你说要考虑一下，因此我前天信中给你讲的主要是积极参与竞争、迎击挑战之类鼓励的话。现在看来情况不全是这样，虽然我没读过你十分自爱的作品，但对你还是有了更多实质性的了解。

一是个性方面。我重读一遍你此前的几封邮件，很欣赏你说的一些话语——“自己努力是可以累积资本的，但机会是很难得的”／“我会努力的，也相信自己的实力”／“我觉得跟我的风格不是很像”／“我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完全现实的人”——我感觉你是个很有个性和素质优异的女孩子，而且小小年纪还有点深沉的味道。在爱情方面，也许会有不少竞争欲和成功感很强的男生围着打你的主意，满以为你是那种可以被轻易征服的对象，但结果他们都碰了一鼻子灰！哈哈。

二是专业方面。热爱文学已是你生命运动的一部分，有一种追求已经深深扎进你的骨子里，你的现在——高考大成功、写作小成功、生活的全部快乐以及青春美丽的迷人风采——都是因它而来。我想对文学的长期执著是你倾情的“初恋”，大概也会是白头到老的追求吧。离开它的失落、伤心可能不只是爱的割舍，也是生命的割舍。其实一个文化人脱离了精神追求，肉体是没有意义的，因此我很赞赏你这种非常地投入所爱的精神。

基于上述对你的了解，我想你不一定非要考研、读研不可，比如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而读研或许反到使你不能成就这个愿望了。我想中国世界级的优秀作家不是没有培养出来的问题，而是被我们的教育给埋没甚至扼杀了。我们现在的高教制度已是相当的腐朽，一个人要想在社会上做一种开创性的工作，成就一番事业，大学是不可不读的，但如果读得太久了，对多数人来讲，我想留给他（她）的只是时间、精力的浪费。再说对于创作来讲，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导师，能够设计一条成功之路来培养一个成功的作家，路一定是他（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走出来的。

近百年来西方文化、文学、学术昌盛，中国人则处于极端弱智的状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全面认可和接触“世界一流”信息。中国直到现在，文科领域仍然没有出现在世界舞台上人才辈出的迹象，这首先是中国高教制度的失败。我们必须尽快尽早地接触世界一流学术文化信息，不要让平庸占据我们的精神空间，否则我们会觉得自己一生都在勤勤恳恳地劳作，可是到头来做的多是重复劳动，与碌碌无为没有两样。

郭爽小朋友，你的个性、素质决定了，你一定会有造化，当我看到这点而无比欣慰时，又有担心。世事的艰难加上性别的社会差异，我怕时间的风雨会吹打一树繁花而落红无数啊。二十年前我见到家乡许多风华正茂的青春女子，她们的理想，她们的追求，令我感动不已，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她们的，世界似乎也因她们而精彩。可是而今的她们，已是满脸皱纹、志殁气衰、虚弱无比了……女人整体上一直是我们这个社会和人生舞台的悲剧角色。既然你立志不做一个“可以完全现实的人”，而要“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么越往后走，你就会孤独，会有牺牲。关键是要学会善待和设计自己，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同时多与好人、能人交朋友，珍惜每一份友谊给自己的力量。

陈嘉珉／2003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