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生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年轻，生活对于我，猛然间就变得沉重起来了。有时，面对妻子，面对那非常可爱的儿子，还有自己那个不富有但温暖的家，确实有一种欣慰和心安理得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很短暂，因为身体的衰弱常常折磨着自己，那来自体内的隐痛也会不时提醒：“你不再年轻！”

　　是的，青春似火的日子已成为过去，那种疯狂的冲动，那种激情，很难再在血管里涌动了。即使偶尔出现，也只是瞬间即逝。每到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又独自坐在小书屋里，很久很久，都不能让手中的笔落在纸上，往往是构思好一首诗或别的什么，总是无法写出来。要么是被窗外的风声所占有，灵魂出窍；要么是沉入某种毫无结果的思绪……

　　谁都明白，人不会在这个世界上走动太久的。经过一些风雨，忍受一些孤独；获得一些欢乐，得到许多虚无的东西之后，就匆匆离开，到非常遥远的地方做永恒的旅行。也许是有了儿子的缘故，也许是由于从肠胃中不时发出疼痛信号的缘故，我比较多地想到死亡。我深知人生在历史长河中的渺小，同时又对人类在这少得可怜的有限时间内的抗争而肃然起敬。我不畏惧死亡，并领会了“死亡是自然规律”这个真理。我想活着，而且还努力想让自己活得好一点。不知为什么我活得很累，似乎骨子里头就很迷恋艰难。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没准是与生俱来的“恶习”呢！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当年，我从学校出来，走上三尺讲台时，我什么也不懂，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教育家。想起来真可笑，自己怎么就不明白不具备许多的素质呢？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少年气盛”吧。不过，虽然我没能与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成为一体，却多多少少汲取了她的精神，我从幼稚逐渐走向成熟。后来我开始写诗，我以为那只是一种兴趣或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而已，尽管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作品，那也并不能证明什么。我的诗有很大一部分是写农村的，但不是很成功。虽说我生长在农村，但具体对哪一片土地产生过震撼灵魂的爱，我觉得很难说清楚。这大概与我童年的不安定和童性被压制有关。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什么童年。我相信，在我们这代人中，有好多没有童年的孩子，但长大后他们从没像我一样审视自己的昨天。其实，这是一件万幸的事情，因为幻想和回忆会给人带来许多的烦恼。

　　然而无论如何，我热爱生命。我们家族这条生命之河，已经流了很久。当我在这条河中壮大的时候，我是彻彻底底地高兴了一次。我想，这就是我热爱生命的结果吧！这是一个多么辉煌，多么激动人心的结果啊！如果说，在我快五十岁的生命之中有过荒废，有过轻率，那么我将在未来的岁月中加倍补偿，我还要教导和告诉我的儿子：热——爱——生——命！

　　　　　　　　　　　　　　原载1999年3月19日《黄冈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