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年来,习惯了把无聊的时间打发在书店,书的墨香总是能隐隐唤起心灵的悠怨,呤哦与叹息。
北大南门口的旁边有两家书店,离我家最近,一家为“国林枫”,另一家为“风入松”,“风入松”的老板原是北大的一位教师,后不幸患病不治辞世。
“国林枫”不久前搬到了一闹市,悠静的“风入松”就成了我常来常往的去所。
踱步而步,找来一个座位,放下提包,一行行的随性翻阅,无意间竟步到文学区。
这个区域几乎成了我这些年来阅读的“禁区”,自2000年完成我的长篇小说以后,突然对文学产生了厌倦,除了余华的两本外,几乎没有再读过其他的文学著作,连欲望都没有,这与当年的披星戴月,寒窗苦读可谓天地之别。
我的心力全放在研习经世济人的管理学上,仿佛文学之与我如匆匆过客,过眼的云烟,不经意,不经心,更无挂碍。
文学与我本有着深深的机缘,掐指算算,自入读初中开始研读明清市井小说到挪用家中膳款购买《古文观止》,直到到北大研修现当代文学,其间从未间断。
当年笔耕不辍,迫霄达旦创作,也可谓用功之至。那时间,精神困顿,前途茫茫,家境破敝,世态炎凉。文学就成了我生命的支柱,我所有的情愫都交付与这洁白的稿笺和沽沽的笔墨,以期有朝一日能让天下明白民生疾苦与我的浑身肝胆。
然而我还是做了改变,变得更入世,变得更经济,这不尽无奈,而更多是自省。
文学付与了太多功能,形同意淫,说是逃离也好,说是自省也罢,我选择了离去,就像挥别西天云彩那样轻盈。
随手翻着这些小说,既有陌生,又有亲切。看到莫言还在创作,真是难得,翻一翻《2006年小说精选》,铁疑的《笨花》入选了,写得很一般,可惜没刘震云,刘震云作品大智若愚,读的如饮旧年老酒。张承志写了本散文,还如当年那麽偏执和狭隘,让我失望了。
当年看他的《北望长城外》《黑骏马》《北方的河》如果还能带来年轻的心悸动的话,今天再这样写就显得幼稚了。
中国作家缺乏的是哲学的功底,史学的厚重,只靠那点艺术意蕴的小聪明是不够的,少了古典文化的精髓,这点小聪明也显得力不从心。文学,真让人失望。
所幸在古典文学区域见到南开大学叶嘉莹先生的著名,叶嘉莹女士,号迦陵,20世纪40年代就读于辅仁大学国文系,后在台湾多所大学教授古典文学,60年代入美国,任哈佛大学教授,并在耶鲁等校开坛布道,1989年当选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叶先生,学跨中西,深得两界精髓,修养深厚,课业严谨,治学笃行,可谓一代大师。
恰好前些日看到先生在广东卫视设坛讲学,听得某人如醉如痴,先生的抑扬顿挫之语调,文弱风骨之洒脱,文献文考旁证博引,海阔云天,真真谓高山仰止。先生“以无生之觉悟坐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境过乐观之生活”,某也颇以为然。
文学之于我,淡忘乎?陌路乎?
扪心自问,我决然否认。
在内心深处,我与文学有一个约,这个约如清风明月,要淡泊从容,无欲无求,剥离对文学的企图,不以她养家糊口,更不以它建立功业,只与她相知相期,如清风徐徐,如明月皓皓。
今日的别离,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再次重逢一定是远方不经意的高岗之上,绿荫之中。
这就是我们的约,在灯火阑珊处的等待………
2007-12-16 于燕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