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姓武名植,排行老大,人称武大郎。他的故事人所周知。不论是《水浒传》还是《金瓶梅》说的几乎一样。为了说得顺溜,还是要简短概括如下:
因阳谷县遭饥荒,武大的老婆死了,留下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名叫迎儿,武大爷俩搬到清河县紫石街租了个房住。人们见他模样猥蕤,就给他起了他个外号,叫“三寸丁谷树皮”,“三寸丁”是说他矮小,“谷树皮”是说他皮肤粗糙,头脸窄狭。只因他为人软弱朴实,经常受人欺侮。后来还有“武大郎卖豆腐——人熊货也囊”的歇后语。武大郎的有关经历中尚未见卖豆腐的记录,可见是后人编的。武大没有土地和什么生意做,终日挑担子在街上卖炊饼度日,半年光景就折了本。我估计也是交不起房租了吧,后来就自行搬到大街坊张大户家临街的空房子里住下了。张家的下人见他本分,并没有撵他还时常看顾他,没事儿的时候就和武大坐地闲聊,武大无不奉承。张家的下人个个都欢喜武大,经常在张大户面前说武大好话,因此张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大要,武大依旧卖些炊饼度日。
张大户自与金莲有了那事儿,知道主家婆不容,就认可倒赔房奁要给金莲寻嫁一个相应的人家。张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又住着宅内房儿,建议把金莲嫁给武大。大户一想,可也是,这样一来自己每天也能看见金莲,因此不要一文钱白白地把金莲嫁与武大为妻。这武大自娶了潘金莲,大户更是照顾他,就连做炊饼的本钱也私下里给他。但有一条,就是武大若挑担儿出去了,大户就进入房中与金莲厮会。如此地朝来暮往也过了很长时间。忽一日大户患阴寒病症,呜呼死了。主家婆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因此寻了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住,依旧是每天早出晚归卖炊饼。
潘金莲每天打发武大出门后,就坐在帘子下磕瓜子儿,故意把那一对小脚儿露出来,勾引一些浮浪子弟成天在门前讲荤段子、猜谜语玩儿。武大一看这地方住不牢绷,就要往别处搬。潘金莲则以为租这么个破房子,属于贫民区,还怪人家瞧不起?认可“把我的钗梳凑办了去”,添几两银子,租上他两间好一些的,不仅气派也免受人欺侮。武大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看样子是个越层。
武大这日撞见自家兄弟,心中大喜。将武松请到家中住,后来,潘金莲勾引武松不成,便把“一双眼哭的红红的,”对武大来个恶人先告状,说武二调戏她。武松搬到县前客店歇宿了。潘金莲喃喃呐呐骂武松“是花木瓜空好看。搬了去,倒谢天地,且得冤家离眼睛。”这分明是见了上不了手,不见又想的心态。没过几天,武松要出差,找武大吃了几杯酒,弟兄洒泪而别。武松劝哥哥,你就是不做买卖,只在家里坐着,兄弟也会派人送你钱花。你在家要仔细门户。武松走后,武大每日只做一半炊饼出去,早早回来歇了担儿,除了帘子关上门,之后就进屋坐着。因为他相信武松,“兄弟说的是金石之语。”
郓哥被王婆打了之后便沿街寻武大,对武大调侃:“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武大央求郓哥并请吃三杯,才得知老婆与西门庆厮会的事儿,并马上要去捉奸。在郓哥的教使下,当晚武大归来和往日一样并不提起别事,当夜无话。次日饭后,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挑着担儿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见郓哥。后来,见郓哥把王婆死顶在墙上,便撩起衣裳,口里喊着“做得好事!”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那王婆见武大来得急也口里喊着“武大来也!”。在潘金莲的提示下西门庆从床底下钻出来,拔开门也口里喊着“不要来!”。武大被西门庆飞起一脚踢中心窝,扑地望后便倒了。西门庆跑了,郓哥也跑了。街坊邻舍无人敢来管,王婆从地上扶起口里吐血、面皮腊渣似黄的武大,叫潘金莲舀碗水将其灌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从后门到家中楼上,安排武大床上睡了。也是当夜无话。
五天来,武大卧床不起,滴水未进,不要说什么热汤了,就是要一口水都不见人影,每日里叫潘金莲也不答应。只见这女人早上浓妆艳抹了出去,晚上小脸红扑扑地回来。迎儿又被潘金莲管住也不得向前一步,武大几次昏死过去都没人问一声。后来便是武大喝下砒霜毒药,肚子开疼。潘金莲扯过两床被,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的按住被角,硬是把武大连毒带捂给整得身体动不得了。死了。潘金莲找来王婆,收拾干净,找扇旧门板停尸,就号号地假哭起来。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种: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潘金莲干号了半夜。
仵作团头(验尸官)何九走向灵前,定睛看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知是中毒。便七手八脚装入棺内,用长命钉钉了。第三天早五更,众伙家抬着棺材,也有几个邻舍街坊吊孝相送,来到城外化人场。举火烧得干干净净,把骨殖撒在池子里。
武大的最后一次现身是在武二的梦里。约莫半夜时分,武二翻来覆去睡不着,口里只是长吁气。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后却无分明。”说犹未了,只见那灵桌子下卷起一阵冷风来。逼得武二毛发皆竖起来。定睛看时,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也!”武二看不仔细,却待向前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武二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听那更鼓,正打三更三点。
武大和平常人一样,消失了。
武大和平常人一样,还活着。
武大很本分。武大长得身材矮小、皮肤粗糙、头脸窄狭。但很本分,也能与人闲聊,也会奉承别人。只因他为人软弱朴实,经常受人欺侮;没听说他欺负过别人,也欺负不了别人。由此可见,武大是地地道道的弱势群体成员,兼有自然弱势和社会弱势的特点,是弱势中的弱势。
武大很勤劳。武大没有更多的欲望,只是求温饱、足衣食而已。为了生存依靠自己的气力,终日挑担子在街上卖炊饼度日,半年光景就折了本。可见,不是个懂经营、会管理的人。我想,凭武大的本事,就是不死,也不会成为大款的,只能“度日”而已。
武大很顺从。武大是生存线上的顺其自然者或听天由命者,对事儿没有自己的主意,性格简单也挺急。逃荒,是顺其本性自然;娶潘金莲为妻,是听张大户的;租上两间好一些的房子和后来喝药,是听老婆的;歇了担儿,除了帘子关上门之后就进屋坐着,是听兄弟的;捉奸的整个过程,是听郓哥的。从一定意义上讲,是这种性格和郓哥害了武大。
武大是有“是非”的人。武大挑担儿出去了,张大户就进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也心知肚明不吱声。可是,一旦得知老婆与西门庆厮会,立马就要去捉奸。在这一点上,他能容得张大户却容不得西门庆。可见武大是有“是非”界限的。因为对张大户他认为金莲“原是他的行货”,况且张大户白白送金莲给他做老婆,同时还不要房钱、又给经营炊饼的资本,那是在“拉帮套”。而西门庆则不然了,那属于“第三者插足”,或是你西门庆“动了我的奶烙”。
武大是命运的承受者。有人会问,武大若不娶潘金莲为妻会怎样?看来命运并不是由一个因素决定的。有人会问,武二若与潘金莲好了会怎样?武松“见妇人十分妖娆,只把头来低着。”说明武松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受礼数的束缚罢了。有人会问,武大若不去捉奸会怎样?有些事情不论结果如何,本身的发展都是自然而然的。有人会问,武大如果不听从郓哥的主意,与西门庆私了怎么样?我不得而知。
武大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那么,武大这样的人的命运都会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