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一样的离愁


 

Eva睡着了,就在我旁边,我看看时间,凌晨一点,这是我在北京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离开了,虽然我自认坚强酒脱,但还是有离愁,不像雾,不像云,嗯,我的离愁不那么湿,像炊烟升起,没准还能闻到蛋炒饭的香气呢。傍晚时Eva给我一条短信:我舍不得你,姐。我顿时眼睛湿润,我有什么好呢,昏头昏脑,不拘小节,昨天出门还忘了关窗户和电磁炉,害得她打电话过来严厉声讨,又怕我受伤叫我别往心里去,我才不往心里去呢,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我立志做有担当的好孩子。可是,我真担心她,太漂亮,太娇贵,太挑剔,自己都不觉得,很容易遭人妒,失去一些潜在的可以交心的朋友。唉,有些所谓的道理我该怎么跟她讲呢,曾经送她一本傅佩荣的谈哲学与人生的书,估计她也没看,女人还是多读一点书更好,可是,爱读书的我,悲天悯人,玩世不恭,放荡不羁,自恋自大……真的好?算了吧!

这几天忙坏了,像赶集一样赶饭局,吃饭不是目的,聊天才是,吃饭是我的提议,但买单时总被人紧紧拽住,很惊悚地听到“饯行”二字,老天,饯谁的行?我只是回武汉而已耶,又不是去大洋彼岸!又不是新上任什么北美区首席执行官!爱华最恶心,愣把钱塞进我背包,否则火拼的架势。乖乖,真要跟我告别得那么彻底么,把武汉和北京完全区别对待?

曾经说过要亲口跟朋友说一些柔情似水的话,可是前天晚上跟祎彪同学论了大半夜诗词对联,早忘了那一茬事,昨天跟爱华见面倒是说了那句话,但说得铿锵有力,虎虎生风,而且不出我所料,还没说完就被她更铿锵地打断了,然后应了酒场上那句话:啥也别说了,全在酒里头。

其实今晚应该跟Eva好好说说话的,至少应该坐下来抽最后一支烟,哪怕装作漫不经心说点什么,但我担心她会哭,没错,她肯定会哭,她哭的时候我还不能哭,因为我是她的精神依靠,她冲我发脾气时我会按捺着不生气,因为她需要我去包容,谁让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呢?朋友,多重的词,何况还押了一辈子。

我们呵,都是那么孤独,想要人生的知己,懂自己的心灵,懂自己的苦楚,灵魂深处的风风雨雨。我们还想要一个人永久同行,一起梦想,一起上路,帮对方包扎荆棘刺痛的伤口,无力时互相搀扶。可我们总是那么愚蠢,以为坦诚就不高贵,自尊就该沉默不语,所以,我们互相隐藏,互相寒暄,互相把爱的心事说得不圆满。我很想摇醒Eva,说我放心不下她,但我不敢,我怕她下半夜睡不着,怕她流泪,更怕我一开口就像母夜叉,毫无美感——唉,活着有这么多顾虑,真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