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网友，关于你近期这篇重要的采访文章，我昨天看后随文所谈的，是些文字方面的小问题，这个不是很重要，只要认真一点就没事了。今天下午我把采访稿重读了一遍，现结合文章内容，再详细说说吧。总体上看，这篇采访长文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达到了国内官方大报上正统俗文的那种水平，但可读性却不是很强。官方媒体上正统俗气的那种大块文章，观点非常正确，观念非常正统，甚至没有丝毫的知识错误，写法上都是按照经典知识教材和写作教科书的要求来写的。但这类文章的内容和写法千篇一律，可谓俗不可耐，所提供的知识概念没有新颖性、可读性。我以为你的这篇采访稿带有这种官样文章写作上的俗气和阅读上的疲倦感。如果这篇文字拿到官方媒体上，可能是一篇标准的“好文章”。但你所写的稿件，是提供给直接面对市场的商业媒体的，因此那种官样文章的庸俗写法怕是不足为取啊。
用我的“超越知识”理论来解读你这篇数千字长文，我以为其中的不足，就是没有做到在知识与知识之间的超越（“超越知识”概念的第一层含义）、从知识到精神的超越（“超越知识”概念的第二层含义）以及从知识到超人力量的超越（第三层含义）。具体说来有以下四点。
其一，你的文章内容是知识性的，所介绍知识完全局限在“数字阅读”这个前沿“技术知识”本身之内。文中的三个小标题“从CALIS到高校数字图书馆”、“从高校数字图书馆到中小学数字图书馆”、“从数字图书馆到数字阅读风暴的兴起”，都是具体阐述该技术本身及其应用的状况、前景，完全局限在这个单项的知识领域之中。
我想，如果是写作一篇技术介绍或宣传文字，这个写法是无可非议的。但你文章的题旨，是采访一个在国内IT业界处于潮流领先地位的大公司总裁，文章使用了一个富有诗意和夸张色彩的标题，副题也注明是“专访××公司总裁××”，题目是很好的，可是内容却怎么能像是写说明书那样呢！这种一般技术性的介绍，似乎打个电话咨询一下那个公司的技术部门，或看看它的技术说明书、宣传资料等等，就能了解到了，而不别劳驾一个大总裁来接受你的采访吧。从整个文章中看不出来采访了一个大公司总裁的“亮点”在哪里，没有把“亮点”披露出来啊！
一个公司总裁是不可能每天接受采访的，因此你没有利用好这个采访机会披露出“独家”信息。你说那先生就是个理工科出生的专家，不善言辞，他就说了这些，全都写在里面了，并无半点遗漏。呵呵，我以为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在采访之前，应先行了解该技术的基本情况，采访时要以行家的姿态出现，充分配置自己所掌握的相关信息资源，诱导对方说话，不能只是作为被动的对话记录者（即普通“记者”）。文章应充分突出总裁大人的话语威力，如其说话比较生硬死板，可适当加进一些对其口气、神态的形容性甚至带有幽默感的描述语言，那样就会略显生动了。
其二，文章局限于技术的正面叙述，同样是没有做到在知识与知识之间的超越。任何一种新技术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而这类采访文章的一大亮点，就是要具有对技术缺陷、不足的挑战性的精彩说明。采访之前，可主动去了解一下普通用户、集团消费者或同行专家所存在的疑问甚至不满，包括对技术本身、销售服务以及具体使用等方面的疑问和不满。采访时可将这些尖锐的富有挑战性的问题提出来，借总裁大人之口作权威解答。这样企业方面他应该是很高兴的，甚至他可能会打破常规姿态来与你坦诚交流，他会认为人们对它的技术产品确实是感兴趣的。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也会非常希望有机会对这些关键问题作出辩解性的说明。此时记者的作用就不仅仅是“记者”，而是能给采访对象作信息反馈的一个有效信息系统了。这样采访对象就会感觉你对他很有作用，或许会有点离不开你的味道，以后可能还会主动找你。由于你是以探讨问题的姿态采访，极大地调动了对方说话的兴趣和灵感，这样就会得到一些“独家”的信息。事实上往往有些关键信息，对方并没有保密，而是你不积极主动地诱导，他就想不起来说了。
以上说的两点（从一种知识到另一种知识）“超越”，其实就是“制造事实”。“制造事实”是记者工作的最高境界！这种记者不是单纯地被事实（知识）牵着鼻子走，而是要进入事实（知识）的“生产过程”，参与其中的“加工制造”工作。最高境界的国际政治也是这样的，比如美国打伊拉克，它不管你别的国家、人士唧唧喳喳怎么说，它只管制造一个事实摆在那里，让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不得不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来展开工作、对话和继续制造新的事实。
其三，是文章比较枯燥，缺乏幽默感。幽默是一种精神力量，在我的《超越知识》著作中，是将其作为十五种主要的精神力量之一。因此你文章中的这个缺陷，用我的“超越知识”概念来讲，就是没有做到从知识到精神的超越。趣味性、幽默感的欠缺是国内整个写作领域长期存在的“通病”。幽默感对技术性采访文章来说，是个极高的要求，应尽量做到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幽默力量会使一个人的写作能力锦上添花。文章中的幽默风格会使所表达的思想内容变得趣味昂然和意味深长，让读者在开心的阅读中轻松理解和形象记忆。幽默力量有时还是文章的一扇大门。一个枯燥乏味的作者，如果他的文章不是学习和工作所必需，那么他的被放到读者眼球底下的第一篇文章，很可能就是一扇沉重的大门，一次见面就死死地把读者关闭在其作品世界之外了；相反一个风趣幽默的作者，会使一般读者在阅读他的第一篇文章、开启这扇“趣味”大门的时候，就产生一种要穷尽式阅读、洞开其作品世界的兴趣和欲望。尤其商业性的媒体文章，幽默感和趣味性始终是打开潜在读者市场和持续吸引读者眼球的决定因素之一。
最后我想说一点，任何写作其实都是一种特定的创作。创作和谈恋爱有类似的地方，那就是可能一点点投入就会获得很多，或投入很多而只获得一点点甚至毫无所获。因此切勿每天每时都去计较这种具体到以“篇／时”为单位的成败得失，比如抱怨花了多少时间才写得一篇稿子，老计算“投入－产出”的帐，觉得成本高了，等等。我以为创作应该忘我地、非常用心投入地去做，从而沟通与超人力量的交流，获得超人力量来从事创作活动。你奉献了，别人是知道的，回报只是早晚的事。即使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回报，超人力量也会安排别的快乐给你，而且你做得越忘情、越持久，所获就会越是超过你的付出。超人力量从来不会忘记——把你尚未得到及时回报的付出储存起来计算“复利”的。陆游说得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其实这说的就是在创作活动中，沟通了与超人力量的交流从而获得了超人力量。好文章本来是上天生成摆在那儿的，只是因为你没有获得超人力量而拿不到它。如果你像热恋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进入超人状态，进入与超人力量沟通的快乐创作状态——那么凭借你优秀的表达能力，超人力量就会回报你——也把你的手变成一双“妙手”！到了这个时候、这种状态，创作的效率就自然高了，好作品也会自然多了。最后——你会十分地吃惊：自己怎么会写出这样多、这样好的文字，根本不可想象啊，哈哈！
（陈嘉珉，2004年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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