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判断一种思想的成熟

 

欧阳君山

 

今年元月，在博客中国与京鼎律师事务所举办的《大国崛起与文艺复兴》研讨会上，针对现场某些学者的气焰，也联想到思想文化界普遍存在的问题，我在发言中跑了题，谈到怎么样判断一个人学术上是否成熟，提到七个标准：

 

1.看他是不是有穷根究底的锐气；

2.看他是不是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3.看他是不是有为而不争的淡定；

4.看他是不是有温暖别人的情怀；

5.看他是不是有启发他人的柔情；

6.看他是不是有百折不烦的耐心；

7.看他是不是有心平气和的从容。

 

一言以蔽之是八个字：身心通泰，和颜悦色。一个人无和颜，无悦色，身心不通泰，不管他自认为怎么的忧国忧民，也不管他对自己的思想理论多么的自信，更不管他在现实中如何的权威，都可以肯定：这个人在思想理论上还不成熟！因为他的情绪就严正表明，他离理性客观还相当之遥。庄子说得好：唯道集虚。只有沉静的心，方有澄明的理。

 

这是撇开具体的学术问题和内容来谈成熟，而且直接是就胸怀和气象谈。近来的一些交流与感触，深感有必要再谈一谈思想成熟的问题。但这还是撇开具体的问题和内容，而是从一种思想理论的外观和形式来作进一步的阐述：

 

看该理论是否逻辑简洁并通透。一种理论如果逻辑上不简洁，概念很多；不通透，线索很繁，说明该理论抽象力还远远不够。世界虽然纷纭复杂，但本质上应该是简单的，这是一个思想者最起码的信念，也是一个思想者最基本的动力。大哲学家都努力追求一个撬动世界的“阿基米德点”，大科学家都追求某种统一论，原因就在于此。用复杂解释复杂，从纷纭解释纷纭，还是思想理论吗？

 

看该理论是否回归生活和常识。一种理论究来究去，最后“云深不知处”，脱离生活与常识，说明该理论可能走火入魔，如果属哲学社会科学，无疑就是走火入魔。在西方思想史上，走火入魔者不乏其人。倒是近现代兴起的经济学一枝独秀，正在向生活与常识回归。按中华哲学传统，“极高明而道中庸”，“是真佛只说家常”，最高的也是最俗的，最深的也是最浅的，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强调理论要回归生活和常识，并不是否认存在着深刻，但高深更在于做得到，莫测更在于行得出，而不是理论本身就多么的高深莫测。耶稣基督反复叮嘱：神就是爱！可看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几人能做得到爱？几人能行得出爱？三岁小孩都能说，八十老翁做不倒，如果说高深莫测，这才是高深莫测！

 

看该理论是否偏离历史与主流。毫无疑问，理论需要大胆创新。但创新并非就是挑战主流，乃至偏离历史的发展。事实上，人类的思想发展是一个延续不断的过程。在哲学社会科学上，如果有人认为自己横空出世，提出了前无古人的全新理论，或许用不着看，就能断定为垃圾！因为这等于是说：古今中外就他是个人，以前的人都白活了，他绝顶聪明，灵感在他身上大爆发。

 

从世界历史看，文明的进步无一不仰仗创新性乃至颠覆性的思想突破——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所谓的“范式”革命。但不幸的是，这一些凤毛鳞角的“范式”革命都曾经不被主流所接受。无论在哲学社会科学上，还是自然科学上，都是如此，以至量子论创始人、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马克·普朗克“生气”地提出：一个新理论之所以确立，不是因为它说服了对手，而是因为具有老观念的一代逐渐死去，接受新观念的一代已经成长。

 

但即便如此，也并不就否定人类思想发展的延续性。实际上，事后一看，这一些凤毛鳞角的“范式”革命都不是横空出世的，而是既有理论最自然不过的发展，只是当时绝大多数人因慧力不够，慧眼未开，没有发现而已。

 

看该理论基本概念属不属原创。一种理论的基本概念不属于原创，依赖于别的理论，或是理论者直接从别的理论拿来的，毫无疑问，该理论会存在一些问题——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理解了这个概念？是真正理解了，还是自以为理解了？

 

在思想史上，“播下龙种而收获跳蚤”的现象数不胜数，当马克思在世时，针对马克思主义者流行的现象，老人家就直接指出：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大抵如是，中国老百姓一句话概括得非常好：学来的歌儿唱不得！真正要掌握一种理论，必须靠自我发现，“学而达之”的可能性存在，但似乎不高。

 

即便是你真正理解了这个概念，还存在第二个问题：原创者为什么提出这个概念？原创者在相关的思考上是不是彻底的？如果原创者是彻底的，你为什么还提出你的理论？如果原创者是不彻底的，你为什么不超越而使用一个旧概念呢？

 

总而言之，判断一种思想理论的成熟，这四点或许必须参考：

 

1.看该理论是否逻辑简洁并通透；

2.看该理论是否回归生活和常识；

3.看该理论是否偏离历史与主流；

4.看该理论基本概念属不属原创。

 

    不管你是该理论的提出者，还是诠释者，抑或只是纯粹的使用者，如果不能够满足以上四点，本人都想提醒一句话：

理论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