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安（湖南省新化县委党校）

　　在湖南省新化县城的郊外，有一座宝塔，史称北塔。此塔已存在了三百余年，是湖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至于北塔的来历却还有一个引人入胜的典故，说是三百年前这里住着一位远近闻名的厨师，一天深夜厨师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神仙送给他两筐金子，他醒来一瞧，发现厅内全光闪闪，两筐金了正放在梦中所见之处。此后，厨师对如何处置这批财富发起了愁，厨师心想，神仙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送钱，这些金子一定有着某种用途，那么上天要我干什么呢，厨师总也找不到答案。几天后，厨师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喜讯，说是县太爷为了镇住城郊连年的水患，准备在资江边修一座宝塔，但由于财力有限，县太爷正号召社会各界解囊相助呢。

　　厨师苦苦思索的答案终于找到了，“取之于神，用之于民”这不正是上天的旨意吗？于是，厨师便把这些金子外加几亩良田都捐给了修建宝塔之用。几百年过去了，是否有神仙给厨师送过金子已无从可考，但这位厨师为建北塔慷慨解囊却是有史可查。

　　在厨师的后人中，以厨师为业者大有人在，他们传承着祖先精湛的技艺，遵循着“君子不要混来财”的祖训，日子倒也过得殷实。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这位厨师有一个在国有企业工作的后人下岗了，无赖之下，夫妻两便携一双儿女来到祖居地——宝塔附近谋生，以种植蔬菜为主，偶尔也经营点小餐饮做为补充。一天，我与几位朋友来到他们随意搭起的临时住所就餐。主人告诉我，我们吃的田螺是未成年的女儿从资江河里拣来的，鸡、鱼、菜更是自产自销，由于较为偏僻，小店很少有人光顾，一个星期也只能接待两三次。从男主人粗黑得象松树皮一样的皮肤和脚上那只只有大半截的拖鞋，使我隐约感觉到主人生活的艰辛。

　　这一次是我们花费最少但却吃得最满意的一顿便餐。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朋友感慨地说，这个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的，负责任的父母，懂事的孩子，这就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团队。这似乎是对善良人家的一种祝福，但事情的发展倒是被他言中了。三年后，我再次光顾这个地方，此时主人的小屋已发展成有十几个包箱的餐馆，挂在资江边上的“宝塔餐馆”的招牌更是引人注目。客人最乐意的是把餐桌露天摆着，一边品味着餐馆的厨技，一边欣赏着资江沿岸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从餐馆前川流不息的人流，排在资江边那长长的车龙，十几个忙碌不停的员工中，没有谁会怀疑餐馆的主人在致富的道路上已比他的大多数邻居先行一步了。有人说，这家主人真有运气，也有人说，这是祖先庇佑来的财富，我想这两者都有，但主要还是后者。

　　为什么？这在于幸运只是一种偶然，而与祖先的联系却是割不开、剪不断的。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清明节”，揭开其迷信的外衣，主要还是一种用于传承文明，增强归属感和提升责任感的方式。记得几十年前的一个清明节，父亲用背带背着我去给先人上坟，在一个土堆前，我就父亲：

　　“这是谁？”

　　“这是你祖母”，

　　“我怎么没见过？”

　　“她三十多岁就去世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接着父亲便给我讲了祖母勤劳俭朴的一生，从此，我记忆中的祖母已不只是一个静卧在山坡上的土堆，而且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十年前的一个清明节，我去给先人上坟，在祖母坟前，未满六周岁的侄儿问我：

　　“大伯，这是谁啊？”

　　“这是你老祖母，”

　　“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三十多岁就去世了，大伯都没见着，何况你呢。”

　　接着，我给小侄儿讲了他老祖母勤劳俭朴的一生。

　　先人那充满智慧、烙印着历史的事迹是一本厚厚的书，这里记载着为人之道、求存之路、发展之策，从中既可悟出人生的哲理，也能启迪人们寻觅致富的良策。为什么？其中的奥妙在于，如果有现成的路可走，人们也就没有为修路去消耗资源了，要修也只要把原有的路攀直一点、拓宽一点即可。于是，尽管我们明白“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但新修的路与我们走着的路相比，毕竟只是一个小数目。脱贫致富，也与此理相通，首先要把自家的宝贝亮出来，然后加以改进，再添点新玩意儿，这样心中才有谱，庄稼人、小老百姓就喜欢这条稳稳当当的致富路。

　　这条路，经济学家给了一个专有名词，叫做制度的路径依赖。含义是，人们遵循的一些规则、习惯，以及思想的形成都有它的来龙去脉，制度的路径依赖的功效在于，可以节省制度创新的成本。道理很简单，一个单位要制订一个制度，总要把原来的制度翻出来，改那么几行，添上几条，新制度也就出来了。如果硬要搞个全新的，劳神费力暂且不说，员工的不适应就够你难受的了。记得若干年前，专家们搞了一个夏时制，但只推行了一年就不得不叫停，因为要改变几千年形成的、十几亿人口的习惯并非儿戏。

　　所以，选择制度，不只是挑选最新的，更主要的是选择功效最高的，这才是制度创新的真谛，制度的路径依赖给我们提供的正是一种制度选择的方法。

　　一个年轻人说，祖先算什么？那个老实巴结的古老村夫，住着东倒西歪的茅屋、、、、、、有着“世界眼光”的年轻人往往不屑一顾，要“富”就要来点洋的。但要玩洋玩意可不那么简单，至少要多喝点墨水，因而那些识字不多的年轻人对洋玩意总是消化不良。于是，想尽快致富的人们按捺不住了，玩起了“六合彩”之类的东西，但当人们从“六合彩”的恶梦中惊醒过来时，有的村庄已是洗劫一空。

　　当然，这种现象并非普遍，普遍存在的事实是，农村正在欣赏着改革带来的成果，加速着致富的步伐。但这些致富的村庄有一个共的特点，致富的根基就在脚下，传统的工艺、独特的资源、淳朴的民风、合作的传统，正是祖先遗留的成果夯实着今人致富的第一块基石。这是先人用汗水和血肉铸成的根基。

　　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了有形的和无形的财富，这是取之不尽的资源。今天的我们，也会成为未来者的先人，那么我们又准备给他们留点什么呢？

　　2007、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