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洗杯子的时候要用五指散水花,既能洗干净杯子,又能节约水。都三十好几了,连这道理都不懂,这是最后一次喊你,我以后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在东京都滨松町的一家中华料理店里,时常传来比狼嚎更难听的漫骂声。一位正在读博士的哥们,脸色很难看,在母狼喊叫声的威逼下,别说是散水花,博士哥们颤抖着双手,捧着杯子,早就呆呆地没了反应.
料理店的掌勺——链子师傅,依旧西装笔挺地敲着炒勺看热闹,那根比筷子还粗的金链子,随着炒勺的上下起落,在其粗壮的脖颈上晃动着。料理店的老板,欣赏着自己的爱妻——母狼开口“撕咬”着国人”。令其自豪的是,在日本名牌大学读博士的国人留学生,竟然规规矩矩地服帖在其狼妻酸臭的口下,而不敢还嘴。站在水池前涮碗的小就学生,偷偷地用目光安慰着这位新人——博士大哥。趁母狼牛气十足地在外边踱步时,小留学生悄悄地安慰博士大哥:“我来这里快三个月了,也是被她骂出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走,可是这一小时九百日元的活儿,还真不好找。可你毕竟是博士呀,为们么不找些轻巧的活儿干,非要到她这里挨骂。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让她骂习惯了就好了。你看,现在她都懒得骂我,大概是新人刚来的时候,都要被她先挫一下锐气”。
在这家中华料理店里,中午的生意算是最忙的。从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仅仅一小时的时间,就得接待三百多位客人。或许,母狼经常骂手下的员工,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洗杯子时,用水龙头冲和很费力地“天女散花”,并没有多大区别。如果真的请来个数学教授精心计算一下,或许,用“天女散花”,功,一天可以节省几百日元。然而,面对三百人的顾客量,要用“天女散花”来洗杯,就是神仙也来不及。因为,中午是客流高峰,母狼的丈夫有时会朝母狼喊几嗓子,要她以“大局”为重。母狼毕竟是母狼,尽管她可以劈头盖脸地大骂手下,面对老板的吼叫,在忙碌时,她还是让自己还未进化完的嘴,歇息一下。
到了下午一点,店内人流散去。此刻,便是可以分清谁是贵族、谁是奴的最佳时刻。脖子上带着金链子的师傅,开始叫骂自己的手下洗碗、备料、打扫卫生。一中午,链子师傅要掂上千道菜,自然也不轻松。然而,每每此刻,便是他为母狼做奴才的最好表现时机。链子师傅要亲自切菜,为母狼和老板炒几道好菜;看见母狼骂累了嘴,他便开始替母狼“招呼”手下的打工族,还不时地将手中的勺子,重重地向炉灶上磕一磕,以显示他在店里老三的位置。
在这家里吃午饭,对每个新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到了吃饭时间,母狼和老板坐在圆桌旁,等候链子师傅把饭菜弄好,然后端到他们的面前。母狼,除了会骂人以外,似乎还没有学会装牛。而店老板,似乎在封建社会的皇宫里培养了多年,两手一抱膀,一只脚要从鞋子里挪出来,放在另一把椅子上,频繁地哆嗦着,眼睛望着天,嘴里哼着小调,其风光程度绝对比得上每一位宫里的大太监。据说,没喝多少墨水的人,一旦衣袋里的纸、或是槽子里的食料充足无忧的时候,就连走路时,都要将屁股晃到脖子上。
链子师傅端来了饭菜,那个母狼又在喊博士哥们再练一次“天女散花”来刷杯子,然后用新刷的杯子,为其斟上一杯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链子师傅自然没有资格与老板夫妇同席而餐,只是将最便宜的诸如白菜、豆腐等弄上一碗,坐在灶台旁,狠狠地咬着筷子。那位博士哥们与其他几位打工族,只能每个人往汤锅里扔一把“中华面”,然后烫上几块白菜,用酱油搅拌后,往嘴里塞。
小就学生已经习惯了这里等级森严的生活,不管怎么埋怨,只是挨点骂,这家店的工资可是每月准时开。小就学生很知足,在这家店打工所赚的钱,足够他交上学费,还能有余钱在休息日处处女朋友。博士哥们一直不吭声,尽管其相当于古时状元的学历,已经现实得欲将回归自然。据博士哥们讲,他的出身很卑微,即使能来到日本,可家里的外债还没有还上,就别提娶妻生子了。刚来日本时,博士哥们曾经拎起锤子、锹镐,加入到了拆迁房屋工作的行列中,后来,还当起了月收二十万的小工头。然而,博士注定要走博士的路,一天十几小时的超强体力工作,让博士累得透不过气,更别提读博士的事了。后来,博士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在自家门前的天然河水中洗浴时,重重地感冒了一场。当其弯曲的腰身,不再能够抡起锹镐时,为了筹集学费,博士也只能轮到了在母狼家,练习“天女散花”和挨骂的地步。
店老板,依然抱着膀,吹着口哨,踱着傲慢、无知、僵尸一样的“富贵”步。母狼,还是叫骂着一批又一批前来应聘的穷苦打工族。最近,博士终于拿到了奖学金,然而,博士还是没有离开那家专逼留学同胞练“天女散花”的店。他知道,在日本最难拿的就是文科博士,当他手中的“天女散花”功夫,真正练到不落地上一滴水时,他的博士路才刚刚走了一半。
小就学生现在已经变成了留学生,在感受母狼的骂声为其带来近似“母爱”的体验时,小留学生已经由男孩变成了男人。链子师傅,依然站在炉灶旁磕打着勺子,那根比筷子还粗的金链子,依然随着挥舞着的炒勺荡来荡去。日子久了,链子师傅的脖颈上,明显地出现了一道手指粗的肉沟,像东北农村铁匠炉旁,缠绕在死树干里的滥车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