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爱幼,不可等待


(一)

每次见到老岳母,无论数月、一月或半月,我都要拿一百块钱给她零用。有时见面较多,拿得过勤,老人家就说:“现在还有用的,这次就不拿了,你们娃娃还读书,就留着给他用吧。”我说“这个您老人家就不用担心了,关键是您的钱有没有用处?”她说“要用的话哪点会没有用处呢,我又喜欢打麻将,有时身上钱少了就抖怜磕栽的,越怕输越爱输。”我说:“那您就多揣些钱在身上,胆子大一点,万一要输也输得起。”我还对老岳母说:我们晚辈孝敬老人不能等待,像您这样七十多快八十岁的老人,不自在潇洒地花钱玩一玩,还等什么时候呢?将来百年归天闭上眼睛,再拿多少钱给您,您也不能重新睁开眼睛、花钱去玩了,因此您要放下心来,想怎样花就怎样花,不要为我们操心。

今年以来见到十多个熟人和亲友相继去世,守灵守了四个通宵,平均每月一次。在通宵守灵的时候,我常常独自地想:我一生中可能只有一个不能弥补的缺憾,那就是对母亲的孝敬。在三十多岁直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一直有一个希望:等到经济条件再好一些,一定要在衣食住行上好好孝敬母亲。一年又一年,我总是无忧无虑地把这个孝敬放在将来,一直以将来的孝敬来安慰自己。在家庭财力并不充裕的情况下,我上那些“国家级”乃至“世界级”文化骗子的当,数年间买了三万多元图书,进行个人的所谓“智力投资”。当我读了几部佛经之后,回过头来看看书房,除了四书五经、二十四史和几部宗教经典外,其余百分之九十几的书籍都是废品,五年前曾把几千斤“定价”近两万元的图书、杂志当垃圾卖掉,收回的“投资”不到三百元。遗憾没有一种宗教信仰和迷信说教,认为阴间的人可以接受化成灰烬的文字;否则我要把这些应该用来表达孝心的金钱购买的书籍,当作纸钱烧了献给母亲。

(二)

跨世纪以来,在爱幼问题上我感觉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情,是资助妹妹的大女儿读中专和大哥的大孙子读高中。从我开始读书到现在的四十年中,有太多的农村孩子,如果缺乏资助,他们只能断送学业,一辈子走从事低级体力劳动谋生的道路,永世不得翻身。大哥的大孙子在贫困中读完初中,就已经打算务农,如果我不管他念高中,他就理所当然地做了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农民。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考上大学时也是这样,如果没有大哥节衣缩食的支持,我就理所当然地做了一个十八岁的农民。三十年前大哥曾经说过,青少年是学习和成长的关键时期,如果有能力爱护和帮助他们,切不可等待,要是迟到一月甚至关键时候迟到一天,他们就可能失去一生接受教育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大哥还说爱幼的重点在于教育幼者和给幼者提供受教育的机会。

回味大哥的话语并观察历史、社会,我在四十多岁才慢慢懂得,人生最惨烈的竞争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而是在悄无声息的教育里。可以用美国二十世纪中期总统候选人史蒂文森的一句话来形容教育,虽然他不是直接讲的教育——“它不像你遭到攻击时就反抗那么容易,而是一场持久的、要有耐心的、付出代价的斗争。”教育在整个历史的长河中无所谓进步与倒退,但历史长河中瞬间即逝的每一点水滴和每一朵浪花却是个人,因此个人命运是有升降和起伏的,而教育正是改变个人命运最有力的杠杆。

人生有定数,但努力不济、机会不巧,也会定数不到,从而难尽其才。每一类命运相同的人,会在不同层次的舞台上发挥相似的作用,而教育的功能正是在于提供机会和提升舞台的层次。如三十多年前有两个出生在同一山村的放牛娃,他们性格相似,都喜欢和善于交往,他们幼年时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辍学在家,一个继续上学;三十年后的今天,甲在拉车人的行列里发挥作用,乙在跨国公司的公关部门发挥作用,这两种结果就是在相同定数的基础上,由他们所受教育的不同和多少造成的两种命运变数。命运的基础是定数,命运的走向是变数,教育本身是变数,教育也在制造命运走向的变数。当我们有能力帮助他人因变数而变的时候,切不可等待;如果错过了变数可变的机会,一切都会成为可怕的定数。

陈嘉珉,20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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