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梅里


  高玥

  眼下,是澜沧江,千迂百迴,丝带一样,缠住了白马雪山,一生的柔情,一世的蜜意。天外,是白马雪山,气势轩昂,张开双臂,抱住了怀里的澜沧江,一路奔腾,逶迤而去,风中留下的是万丈豪情。走进澜沧江大峡谷,就像走进了美国科拉多大峡谷,一样的博大,一样的精深,一样的高深莫测,一样的心旷神迷:天包容了云,云包容了山,山包容了树,树包容了人,人的心胸又包容了天。经幡,密密麻麻地印满了经文,佛像,五彩缤纷,在空中飞着,舞着,摸着我们的脸,挽着我们的臂,风中传来阵阵问候:扎西德勒!于是,风,动了人性,有了人情,念起了咒,祈起了祷,祝起了福,为家人的幸福和平安。果然,风大了,“说拉拉卡丫口”也到了。

  于是,心中也浮出一座山,一座从未被人类征服的处女峰,一座被美国学者洛克博称之为“世界上最美的山”———梅里雪山。米兰·昆德拉说得极好:“最糟的事不是人世不自由,而是人们忘却了他们的自由。”还好,内心深处,我还有行走的勇气和自由,尽管自由的代价就是艰辛。于是,品尝那份艰辛,独享这份自由,听着PhilCollins的《longlongwaytogo》,上了路:跨苍山,游洱海,访罗平,逛丽江,走泸沽湖,穿虎跳峡,观纳帕海,探松赞林寺,最后来到了心中的圣地———梅里雪山。

  山,要近赏;水,须远观,“壁立千仞,因刚乃成”,山的雄奇,伟峻,要就近才可玩味,否则就会少了那份厚重,那份逼人的气势。“海纳百川,有容为大”,水的深邃,空阔须远离才能体会。山与水,一仰一俯,仰俯之间,各有千秋,自有方太。清风轻,雪水净,一派歌舞升平。这里,梅里雪山下,一切都是原生的,一切都是自然的,不施一分白,不添一分黛。梅里雪山的美,异于泸沽湖的美。泸沽湖里,划船,骑马,游岛,一切都是精雕细琢,宛如一个精心整好容,化好妆的美女。云,慢慢散了,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露出了大半个脸,洁白,明净。旁边,是念慈峰、将军峰、太子峰、帽冠峰,梅里峰的随从。终于,卡瓦格博撕下了最后的面纱,阳光下,向我们展示了诱人的躯体,从容,平静。周围安静异常,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相机快门声。兴奋的表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虽然无语,可欣喜的心境却在彼此之间传递。有些山,是无需多少的华丽词藻来描摹得。他没有人工的雕琢,全赖自然的天赐和神灵的庇佑,与你的交流,也只在瞬间的传递。在康巴藏族的心中,梅里雪山是他们的圣山,敬畏和祈福是面对梅里所取得的惟一姿态,而与我们,这些局外的游客,那种瞬间被美所袭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净化心灵。就这样,失魂于山前,迷失在震撼中,很喜欢这样迷失自己,因为震撼,才会迷失;因为迷失,才会找寻;因为找寻,才有执著;有了执著,就有了信念。从此,人生的信念因迷失而坚定。

  星星也出来了,挣扎着,摆脱了夜的束缚,越来越亮了。星光如水,洗亮了我的双眸,濯净了我的灵魂,心中一派神明。忽然,空中飘来一阵山歌,女声,随风飞来,和着清脆的泉声,在廖寂的天地间,格外敞亮,分外明朗。不见人影,惟有歌声,在空中旋着,舞着,像光线透过玻璃般,穿过了我们的身体,溶入于漫漫黑夜,消失在漠漠原野。我一动也不动,呼吸也停止了,听着这天籁之音,入了定,出了神,空了灵,“太美了!”真想,standstillforever,化成一尊雕像,沐风浴雨,披星戴月,偎依在卡瓦格博峰下,守护着身后的冰川,做个最后的守望者。

  远处,灯火在晃动,有人在等我。于是,脚步不再迷离,目光更加坚定,向着跃动的灯火,前行,心中,响起了罗大佑的《1990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