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腐败?——藏在陈良宇等贪官内心最深层的东西


  
 
一、腐败是源于制度吗?
 
   2000年,我曾经作为新华社福建分社的记者,参与采访福建政和县委书记丁仰宁买官卖官的内参,受到五名中央常委的批示,《焦点访谈》栏目据此作了一期公开报道,使这起涉及当地200多名官员的集体腐败案引起全国舆论的强烈反响,被认为是当时国内公开报道的最大集体腐败案。
   之后,我耳闻目睹过各种各样的腐败案例和现象,这些使我经常陷入这样的思考:他们为什么腐败?
   进而我在想:如果我处在他们的岗位上,我会不会象他们一样呢?
    这个问题非常令我感到惶惑、不安甚至恐惧。
    十六大以来,又有一大批“杰出”的官员在当代腐败史上留下他们“辉煌”的名字,其中仅省部级官员就有16名,他们包括:上海市原市委书记陈良宇、河北省原省委书记程维高、贵州省原省委书记刘方仁、国家电力公司原总经理高严、黑龙江省政协原主席韩桂枝、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原院长吴振汉、安徽省政协原副主席王昭耀、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王有杰、天津市人民检察院原检察长李宝金、山东省委原副书记、青岛市委原书记杜世成、福建省委原常委、宣传部长荆福生、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王武龙、安徽省原副省长何闽旭、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国家统计局原局长邱晓华、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原局长郑筱萸等,其中王怀忠、郑筱萸被判处死刑。

  权威部门提供的数字显示,2003年,各级纪检监察机关给予党纪政纪处分17万多人,其中省部级干部16人。2005年,11万多名党员受到不同程度处分,约占党员总数1.6‰,1万多名党员因贪污贿赂受到开除党籍处分。2006年,9万多人受到党纪处分,占党员总数1.4‰。

    通常情况下,人们将导致腐败现象的原因,归咎于制度的漏洞、机制的弊病、权力监督体力的缺乏等。毫无疑问,制度建设是根本性的。正如邓小平早就指出的:好的制度使能坏人变好,坏的制度能使好人变坏。就这个意义来说,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根本目标之一,就是要逐步建立起一套科学的、现代的官僚体系。

 

 

        二、导致腐败的不是权力而是恐惧

 

    然而,仅仅停留下制度层面可能是不够的。缅甸当代民族英雄昂山素姬的一句话,可以帮助我们打开思考腐败问题的新视角。她说:“导致腐的不是权力,而是恐惧”。

    昂山素姬在狱中写就的文章中如是说:那些掌权者恐惧丧失权力及无权者恐惧权力的蹂躏,都导致了腐败。

    她把大多数缅甸人熟悉的腐败分为四类:

   (一)贪婪的腐败,由欲望导致的腐败,是由于受到诱惑或出于那些人们的喜好背离了正确的道路;

   (二)偏狭的腐败,是采取错误方式去敌视那些心怀恶意者; 

   (三)愚昧的腐败,是由于无知所带来的失常;

   (四)恐惧的腐败,这也许是四种腐败中最坏的一种,因为它不仅产生了恐惧,窒息并缓慢地摧毁了所有的是非观,大多数时候,它还是其它三种腐败的根源。正如贪婪的腐败一样,不纯粹是贪婪,恐惧匮乏或恐惧失去他们所爱之物,都能带来这种后果。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恐惧被超越、被羞辱或受伤害,都是恶意的种子。因此,除非摆脱恐惧的枷锁、自由地去追求真理,否则无知将难以驱散。恐惧与腐败的关系如此接近,一点儿也不奇怪。在任何社会里任何一种恐惧都充满了腐败。它根深蒂固地难以根除。

    一年前,当我读到这篇文章时,我被震动了。曾经非常令我感到惶惑、不安甚至恐惧的两个问题,至此豁然开朗。一个被现象掩盖的真理就这样被戳破了,在从丁仰宁到陈良宇的各类各级腐败者光怪陆离的腐败现象和行为的背景,埋藏着一个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恐惧,埋藏在每个人内心世界的恐惧,埋藏在人性深处的恐惧。

    由此我可以推断,我们每个人身上其实都先天性地潜藏着腐败的基因,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先天性地潜藏着与身俱来的恐惧。

    这个答案可能令你感到吃惊和不可理解。为此,我们必须回到一个哲学命题:“我”是谁?先问问你自己吧。

 

“我”是谁?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比上面有关腐败的两个问题更本质,这大概是我在人生道路上遭遇的最大的问号,很早的时候我的瘦弱孤单的心灵深处就曾一次次浮现这个奇怪问题,令我倍感好奇、困惑、紧张。每次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直到有一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遥远的画面:

    那是大约一两百万年前,“我”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原始森林,手上拿着一个木棒,在森林里四处寻找食物。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阵晰晰嗽嗽的响声,接着,丛林里冒出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家伙——尖嘴猴腮、呲牙咧嘴、深身长满毛、用两个脚走路、一只手上也拿着根木棒的四肢动物。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情不自禁地举起手中的木棒,朝那家伙大大地尖叫了一声“WO!”我在警告他:我手中有武器,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不要试图伤害我。那家伙也在同一瞬间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木棒,朝我大喊了一个“WO!”

  后来,这个“WO”逐渐演变成象形文字——我。它的左边是只手,右边是戈,也就是我们用来保护自己和防范、攻击他人的武器。

  这就是说,“我”字本身就含有保护自己和防范、攻击他人的意思。“我”意味着恐惧,有“我”就意味着有恐惧。这种恐惧源自人类远古时代的记忆,这种恐惧与生俱来的潜藏我们每个人的基因里,潜藏在人类的集体记忆里。

  当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我”,“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哇哇大哭,这是因为我们害怕,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教育的进行和身心的成长,这种与生俱来的害怕和恐惧被逐渐消于无形。

  那些战胜了这种害怕和恐惧的人成为英雄,因为他们勇敢无畏;

  那些彻底战胜了这种害怕和恐惧的人成为圣人,因为他们无忧无我。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来说,这种消于无形的恐惧并没有消除,只是被埋藏到心灵深处而已。贫穷,人际磨擦,各种自然和社会的灾难,都加剧了这种被普遍埋藏的恐惧。于是,为了战胜这种恐惧,许多人都拼命地去赚钱,想方设法地占有各类社会资源,不择手段地追逐名利,并把自己沉浸在对于财富、物质、权力、荣誉和尊严感的种种享受之中,对于许多人来说,只有这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感觉,才能彻底驱散和填补他们心灵深处的紧张和恐惧,他们越是紧张和恐惧,越是要想方设计去弥补这种内在的亏空。于是,腐败就产生了,各类犯罪就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