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人心的情节


 

震撼人心的情节

 

当改革开放之初,伤痕文学冲击着从长期的精神禁锢中初初走出来的国人的时候,作家谌容是其中的佼佼者。现在的人们,大多已淡忘了,有记得的,也是讲她被拍成电影的作品《人到中年》。在我眼里,更出色的是中篇小说《永远是春天》。主角是女游击队员出身,解放后任某级别不低单位的党委书记,战争年代新婚即失散的她的丈夫文革前任省委副书记。这位当年的女游击队员,独自带着战地婚姻结晶的女儿一直未再婚;省委副书记则早已有了知识分子出身的新妻子,也知书达理,新夫妇生下姐弟俩。一次偶然相遇,这两位战争年代的生死交,才知道对方是幸存下来了,但他们的关系只能如此。令我不能忘记的情节是:一次,前妻生的女孩到生父家,女孩带去了家乡的核桃,姐弟仨在一起玩时,大姐敲开了核桃,同父异母小弟弟拿起核桃肉要吃时,和他一起长大的二姐迅即喊道:别动!脏。

大千世界的众生,是由不同的小世界合成的,不同的小世界里生活的人们,对吃、喝这样的生活事,不要说难以理解对方的想法,往往根本无从去想另一小世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如果当政的人们也是局限于某个小世界,不知道、不屑于知道大众世界的生活状态,这是如何可怕和可悲呢?

谌容的《永远是春天》的女主角是和大众同在的春天。这是对文革前的社会另一层反思。这样的情节也并非是虚造的,我就记得几件这样的小事。

文革开始不久,我的一个同学有次聊起,他到北京任外交官的远房亲戚家,亲戚的孩子吃一个鸡蛋黄就说饱了,他吃了两碗饭还未饱,却不好意思再去盛饭了。

当年我在部队时,听同事谈起他所看到的一件小事。一位众人钦敬的上将的女儿,参军后在部队大医院工作,有一次到农村,老乡倒开水待客,这位将军女儿的喝水方法是:面对放在桌上的茶碗,嘴不碰碗沿,以嘴对碗中央吸水——这是七十年代的事。

另一件事,也是改革开放之初,从《人民日报》读到一位开国元勋子女的回忆文章。其中讲到他的一位自强不息的儿子,一直在基层锻炼,别的干部子女早就上到高位啦,他才当了县委书记。在该作者看来,以他的身份,这在当时已是级别几乎最低的位置了。

这样的事、这样的想法,看似平常,也相当自然。惟其如此,才更引起深思。

人们几乎总是局限于同一小世界、同一阶层,种种设想、种种宏愿,其实极难越出已经形成的无形樊篱。上世纪末开始,要求延长妇女退休年龄的妇联代表们,表面的理由是代表妇女的利益,她们的眼光就难说已超出了机关妇女的范围。大约这些妇联代表自己也不会说当时是替一线工人争权益。再以八十年代引起众议的干部子弟纷纷走上仕途现象,人们说,他们不是也干得蛮不错吗?但是,只要此路一开,能沾上边的人必定趋之若鹜,除非普遍有了新的更好选择,如后来的经商。人们似乎想不到,这是堵住了本来有可能脱颖而出的较低社会阶层中的更出色者。也不仅仅是中国,日本的家族式从政接班更要堂而皇之,布什父子尚嫌未享足风光,还要力推其弟弟竞选总统呢!可叹的是,大众也持认同态度。

也无需悲观。迅速发展着的当代社会,有多少人的目标定位于企业的高层管理者或其他事业的管理者?给以机会、假以时日,他们中的相当多人也确会干得很棒。当代社会的国务活动家本质上就是社会的高层管理者。社会的持续发展,也终将更除陈旧的制度与陈旧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