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风花雪月之巅


应克  

风花雪月,是诱惑我前往大理的惟一原因。所谓大理,应是风情万种,应是花攒锦簇,应是云起雪飞,应是皓月千里。

然而,初到大理,却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销魂蚀骨感受。而大理的四大名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却只从大理白族姑娘的帽檐上得知:风是帽缨,花是帽间刺绣,雪是帽檐白绒线,月是指帽子呈半圆月亮形状。如此而已。

“大理城内人烟稠密,大街上青石平铺,市肆繁华。过得几条街道,眼前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夕阳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令人为之目眩。”这是金庸笔下,借刚烈痴情的木婉清双眼看到的大理国、那位风流却不下流的书呆子王子段誉的家乡。但这,却不是我眼中看到的大理。也许,木婉清之所以会目眩神迷,完全只是因为段誉的存在,我们没有所谓段公子情切意深的铺陈,因此大理的光华也便不复存在。

眼前,只是普通的一座古城,弥漫着炸奶酪过分甜腻的气息。我的眼中,搜索不到应该如钟灵、木婉清般玉璧清华的大理女子。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盛产美女的白族居民所在地,金庸笔下充满旖旎瑰丽儿女情的浪漫大理?这,便是文人骚客口中盛赞的“美也大理”,那“采银苍玉洱之精华、集风花雪月之灵气”的大理?

说到大理,自然会令人想到那位羽扇纶巾、鹤氅小车、谈笑杀阵的一代名相诸葛亮。

公元225年,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手持羽扇、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的诸葛孔明,乘坐驷马小车,在数十员川将、五十万川兵的簇拥下,统领三路大军,浩浩浩荡荡,出现在大理境界———现在的滇西地区洱海一带。此时的诸葛亮,是蜀国的一柱擎天,受先帝刘备托孤,被后主尊为相父。当年的大理一带,被称为南蛮,为不毛之地、瘴疫之乡,与“风花雪月”更是沾不到一丝一毫的边。以诸葛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重身躯,亲临这荒蛮之地,是因为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犯境侵掠。

就这样,有了千古流传的“七擒孟获”的故事。大理何等幸运,遇到了诸葛孔明,受到了汉蜀经济文化的洗涤,最终走出蛮荒状态。诸葛孔明也是幸运的,如无“七擒孟获”这传奇般的故事,如何有后来大理一带民众对他的感恩戴德?以至于为他立生祠,四时享祭,全民皆呼之为慈父。据悉,洱海、无量、滇池区的武侯遗迹共有92处。

  诸葛亮作为一个征服者进入大理,却成为一个受大理人民膜拜对象,昂然离开。以德服人的诸葛亮在“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足见南中战争的酷烈堪比《封神榜》诛仙阵之杀戮,后人却依旧诗赞:“羽扇纶巾拥碧幢,七擒妙策制蛮王。至今溪洞传威德,为选高原立庙堂。”试问,古今中外的征服者中,哪一个能获得他这般的优厚待遇?

尽管诸葛亮带给大理人们的恩泽远胜过战争死伤,然而,当年大理境内诸葛破蛮处,依旧是“高士幽栖独闭关,武侯曾此破诸蛮。至今古木无人境,犹有寒烟锁旧山”,无论昔日之酷战、今日之回想,一律无关风月。

名动天下之大理茶花,当然与风花雪月脱不了干系。

郭沫若有诗《咏茶花》:“人人都道牡丹好,我道牡丹不及茶。”可见茶花之美。我与茶花的初次邂逅,是学生时代的课本读物《茶花赋》。杨朔借朋友之口说:“要是在大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茶花。花期一到,各样品种的花儿争奇斗艳,那才美呢。”《茶花赋》的中心思想,绝对不是风花雪月,象征祖国花朵的童子面茶花才是该赋的主题立意。随后,便是那位总是少不了一束白色茶花扮靓的《茶花女》,只是,那虽也是茶花,而且足够的风花雪月,但却是遥远国度的花,与大理茶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了。

大理市花倒并非茶花,但大理茶花的名声却是最响亮的。“不见茶花,你是不容易懂得‘春深似海’这句诗的妙处的。”杨朔如此盛赞大理茶花。因此到云南,茶花不能不看。只是,当车轮匆匆滚过大理街市时,虽偶有簇红闪过,却只是“昙花一现”,眨眼不见,无法领略茶花之妙处。便如白开水般索然无味,与风花雪月再也牵扯不到边。

也许,到大理,不能只是看表面上的风花雪月,要看的是这里的精髓,这里的文化底蕴。大理的文化,才是货真价实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一山一海一泉一城一塔一窟”的历史遗迹,是大理成为历史文化名城的最强佐证。站在大理城门上,远眺感受、鸟瞰搜索着“风花雪月”的我,却以为,大理的真正文化是蕴含在那“一道一佛,品茗赏花”之中。

由于大理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这里曾经是“南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正所谓“道”。大理历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雄霸天下的始皇帝则把大理地区正式纳入大一统的国家版图,然后汉王朝在此设郡。盛唐之时,大理成为当时云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成为人文鼎盛的“文献名邦”,从此被历史学家誉为“亚洲文化十字路口的古都”。

  “妙香佛国”,人们如此来称呼大理。进入大理地区,你便会与佛文化不期而遇。传说大理国王段思平“岁岁建寺,铸佛万尊”。大理国时期有9位国王禅位为僧,这一点,令后来的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统治者的大力倡佛,导致大理国子民“家无贫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壮,手不释珠”,弹丸之地的大理境界因此“苍山与洱水,佛教之齐鲁”。

  “安抵云滇中,普洱沏一盅。”刚抵云南时,友人发来这样一则短信。“普洱沏一盅”实在是最风花雪月、最附庸文雅的事情。大理的下关普洱沱茶,自古以来,通过“茶马古道”,作为生活必需品供应着周边民族。更神奇的是,传说诸葛亮进兵大理时,就是用茶来治愈士兵的水土不服最终获得“七擒孟获”之胜绩。因此,品茗就成了大理之行的重头戏。在大理白族的一所民居,主人家为我们摆上了传统的“三道茶”,据说这是招待远方贵宾的最高规格,每一道有不同的配料与不同的含义,既能让客人体味到好客主人的善解人意、浓情蜜意,还能使人在甜蜜中保持清醒,引发对生活的回味与思考。一场茶事,品尝得充满了人生哲理。

传说中,大理是一座“街街流水,户户养花”的天然花园———我却没有亲见,但大理的花市情状,还是实实在在地让我领略了花海的盛况:这里,红、白玫瑰已成凡品,黑玫瑰、蓝玫瑰亦属平常,成束成捆打包着,被飞机运往全国、甚至全球各地。这里,花开不败,估计是没有被情人节操纵的市场。我喜欢那种黑如缎绒的玫瑰,如赴盛宴的安娜高贵袭人,但在这里,她却如坠落民间的俄国公主,被随意跌放一地,任人捡选,倘若在温州,她该会被赋以怎样的头衔,受到万众情人的瞩目呢?大理的花市,在我眼中,竟只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可笑红尘。

凡此种种,岂是“风花雪月”四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