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你想让我工作,先要给我尊重


  我在我的市民信箱里看到《新闻晨报》的两篇报道,是有关保姆炒雇主鱿鱼的事情。大家先看前一则报道:

  保姆雇主天热都须降降“火”近期约有两成的保姆曾向雇主提出发放高温补贴,但最终只有极少数人如愿。而不少雇主不满保姆过分贪图凉快,对空调的使用提出一些限制,一些保姆对此并不理解,一气之下反炒雇主的“鱿鱼”。

  大家看到了吧,保姆之所以要罢工,原因很简单:炎炎夏日,雇主不是从对保姆的关心出发,让保姆尽可能地凉爽一些,而是为了省费用,限制保姆用空调。雇主认为保姆有过分贪图凉快之嫌,保姆则认为大热天消暑是理所当然的。当然,任何事情过分了都不太好,关键要看保姆做得是否过分了。

  我们接着看,同一天《新闻晨报》的报道栏里的另一篇报道:

  保姆向雇主要求高温补贴,雇主不满保姆每天睡觉吹空调、频繁在家冲凉……申城的高温天已持续多日,雇佣双方的矛盾似乎也随之“升温”。近期约有两成的保姆曾向雇主提出发放高温补贴,但最终只有极少数人如愿。

  看了这篇报道,我们更清楚了。所谓保姆的过分,过分贪图凉快,具体指什么。主要有两种表现:一是,保姆每天睡觉吹空调;二是保姆频繁在家冲凉。前者费电、后者费水,都让雇主的开支,额外地增加了,雇主感到很心疼,所以,才有前面的限制。当然,还不仅如此,还有让雇主更难舍的,那就是保姆问他们要高温补贴,那应该比水费和电费更像是剜了雇主的心头肉了吧。于是,雇主不干,保姆也不干;解决这种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走人。保姆找凉快地方待着,雇主再看看有没有要求不那么高的保姆。矛盾在于双方观念的对立:雇主觉得保姆是下人,不配和自己一样地享受;保姆不觉得雇主高贵在哪里了,不愿屈就。

  我们国家曾经有过普遍使用保姆的年代;也有过完全不能使用保姆的时候;现在,又恢复到了谁想使用保姆都可以的时代了。也许是那些表现佣人们的戏,我们看得太多了吧,老妈子、丫环,个个逆来顺受的,低眉顺眼的,这会给我们一个印象:佣人就应该是受气包,雇主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们吃主人吃剩下的,睡主人家的角角落落,做主人们不愿意做得脏活、苦活和累活,服侍主人。可是雇主们往往忽视了一点,我们在电视剧里不但看到了以前的佣人是受气包,以前的工人们也是没什么人权的,也是被残酷盘剥的,也是在工厂里吃苦受累的,也是无所谓尊重和保障的。

  而现在,人们的人权意识和平等意识都上来了。雇主们中有很多,自己也是在各种单位给人家做雇员的,受人家管、看人家脸、拿人家钱的,但是,得到的人性关怀比以前多了,表面上最起码不太过分了。雇主们自己在单位里享受着新时代的人性关怀,为什么到了家里,就要用电视剧里的老场景来作为新保姆们的参照呢?有人可真会使两面性子,轮到自己了,特别渴望民主、平等和自由;到了保姆那儿,这一切又都收回来了。

  我们都可以想一想,如果我们在单位里打工,老板自己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在他的经理室里,开着空调享受,而我们在外面的大通间里,在外面的工厂间里,我们挥汗如雨地干着,老板却不让我们开空调,或是限制我们开空调,我们会怎么想呢?我们是不是也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呢?我们是不是也会觉得,老板只顾自己享受、不管工人死活呢?保姆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看不出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雇主和保姆在同一个环境里生活,保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雇主上外面去工作,这只是一种分工,无所谓高低贵贱。雇主如果在家里,把保姆当成下等人,不管给保姆原来定了多高的工资,保姆没有了公平感,自然就会觉得干着没劲了,也自然就会走人的。

  我从上面的报道中,完全感觉不到保姆有什么过分的。我正好有一段体会。我从去年秋天搬了新居之后,一直没买空调,到了今年的七月头上,天气热了,我才想到去买台空调。从选到买再到装上,中间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热,可是我觉得难熬极了。白天还好,晚上即使铺上了麻将竹凉席,吹着电风扇,我还是觉得热得睡不着,一晚上要爬起来冲三次凉。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保姆的感受。这段时间,上海几乎天天都有35度的最高温度,比上月初热多了。这时候,还要限制保姆晚上睡觉开空调,还要限制保姆多冲了几次凉,太苛刻了吧?另外,白天人坐着都觉得热,保姆不断地在做体力活,当然要辛苦多了;额外要点儿高温费,完全是应该的。可是,有些雇主自己在单位里喜滋滋地拿着高温费,自己晚上舒适地躺在空调房里,却不希望保姆有这样地感受;未免给保姆们“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感觉了。

  不管是保姆们在炎夏,为雇主们的不人性而罢工;还是春节的时候,保姆们觉得自己回家团聚更重要,而闹保姆荒,都让我感到非常地高兴。因为,我从中看到:大量地来自于乡村的女性们,已经有了较强的人权意识和被尊重的意识,这正是新中国几十年宣传教育的结果。现在的保姆,早已不是以前奴性化的女仆了;她们用自己的自尊,用自己的抗争,给雇主发出一个信号:你想让我工作,先要给我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