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的崛起已对全球经济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2007年中国经济处于转折点,面临许多新问题,这说明中国和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关系开始更为复杂。如何把握经济走势、协调国际间利益冲突、保障全球经济稳定发展、实现共赢成为中国和世界主要经济体的共同课题。
一、 中国在更高、更综合的层次上与世界对话
讨论中国经济问题从来都离不开经济全球化,但2007年的特点是随着中国加入WTO 过渡期结束和产业结构升级,中国在巩固了其制造业大国地位的同时,开始在服务业、能源、原材料、环境等更综合领域和更高层次上参与到全球化进程,随之而来的是与世界主要经济体在不同层次、不同领域上产生了合作与摩擦。
国际贸易依旧是全球经济增长的牵动力。中国在全球生产和贸易体系中的出色表现,是全球化的样板。但中国持续不减的顺差继续着中国与美欧之间老生常谈的摩擦。据商务部统计,2006年中国对欧贸易顺差为971亿美元,今年1-10月顺差达到1088亿美元,占中国对外贸易顺差几乎一半,同时中国也是欧盟唯一的贸易逆差来源,这使得贸易成为中欧对话的首要议题。据商务部统计,2006年中美贸易顺差应为1141.7亿美元,但这一数字在美方那里的计算结果是2020亿美元,因此,贸易顺差问题依旧是中美交锋的关键点之一。
无论各方如何认定中国贸易顺差,问题的实质却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上的分工造成了中国必然是顺差国。美国在对华贸易逆差扩大的同时,与亚洲其他贸易伙伴的逆差在缩小,这说明了国际产业转移到中国是美国逆差形成的主要原因。外国的企业在中国投资生产,中国进口的是原材料、关键零部件,加工后再出口,我们出口产品的价值总要高于进口原材料和零部件的价值吧?全球产业向中国积聚,什么都贴上了 “Made in China”的标签,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是全球化的唯一受益者。2006年中国出口的7600多亿货物产品里边,58%的产品是外商投资企业在中国生产的,中国的顺差中包括欧美企业受益成分。
2007年中国和世界主要经济体在多年的贸易摩擦中开始向真相靠近。当然,在真相被拨开之前,冲突、恶语中伤、保护措施等都是贸易战中常见的。今年最令人难忘的是中国产品遭遇质量门。从中国出口的宠物食品到中国玩具被召回,“Made in China”一时在全球范围内被毁誉。中国政府表现出十分积极务实的态度来回应中国制造的质量问题,而笔者却要加一句公道点评,毁誉中国的背后难免有对中国的不理解甚至是恶意炒作。
2007年的不平凡来自中国宏观经济的起伏和全球经济失衡加剧。这一年,中国经济走出了多年“高增长、低通胀”的发展模式,人们感受到了流动性增加、股市和房地产市场暴涨、通货膨胀逼近等一系列经济综合现象,这些都表明中国经济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制造业优势地位巩固后开始向更深的领域迈进。于是,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定、人民币汇率、服务业开放、热钱、证券市场、中国对外投资等一系列问题成为2007年中国问题的主旋律。中国面临经济折点时期的内外考验,仿佛进入了全球化中更为湍急的水域,任何一步尝试都需小心谨慎,而以美国为代表的世界主要经济体却步步步紧逼,一方面寄希望中国出面缓解全球经济失衡,另一方面希望早日进入中国最后一块全球化的自留地—-金融领域。
2007年中国被世界记忆的还应包括中国的“和谐之道”,即这种和谐思想衍生出来的经济观。不用外人指点,中国政府把环境、能源等问题提到了经济日程,并积极出击,在世界舞台上寻找合作,阐述立场,扩大了中国和世界主要经济体对话领域。
二、 全球对话机制的困境
2007年,中国经济调整的同时,全球经济动荡失衡,国际争端增多、国际格局重新定位,这一切问题的解决要求有稳定的、运行良好的国际协调机制,但此时的国际协调机制却处于停滞的困境中,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全球经济协调机制处于停滞状态。中国贸易处于鼎盛发展时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为中国提供了一个稳定的、非歧视的贸易制度环境。而今,当中国经济向深水区迈进时,我们面临双重尴尬:首先是WTO本身处于谈判停止的低运行阶段,其次,即使WTO仍有效运行,WTO在新问题,如能源、金融、环境等方面也无法为各国提供协调机制和磋商依据。多哈回合的停滞虽然在经济运行表层的影响不十分显著,但其结果对于世界贸易体系来说是灾难性的。目前全球贸易不平衡日益扩大,矛盾突出,各国政府可能会试着寻求一些在政治上可行的办法来代替WTO。例如,各国开始避开多边机制的约束签署低标准的双边、区域贸易协议,零散的、块状的协调机制将会进一步扩散。WTO正试图重新发起谈判,原本今年应召开的部长级会议将被推迟,即使明年三月在日内瓦召开,但按WTO客观的估计,这次会议也是低调的,在新议题上不会有任何突破。这说明,中国目前面临的国际问题已经不能单纯依靠多边体制来协调,如何建立中国自己的国际协调机制已成中国经济贸易和外交中的首要问题。
国际金融体系也可能陷入困境,过去10年维持全球金融运行的“布雷顿森林体系II”(Bretton Woods II),本来就是非正式的全球汇率机制,它依赖发达经济体实行浮动汇率,而新兴国家则对本币汇率(主要是兑美元汇率)进行管理。这一体系内美元不断贬值,美国面临外国投资逐渐的压力;欧元升值,欧洲面临出口压力;人民币升值,中国面临金融稳定压力,这都挑战全球金融体系的协调能力。很明显,这方面,非正式的“布雷顿森林体系II”比WTO的协调能力还弱,让我们不能不为2008年后的全球稳定担心。
第二,欧美各有布局,中国成为不可忽视的要素,但在其整体布局中的地位尚不完全清晰。亚太地区的合作格局还未最终成型,2006年11月,21个亚太经合组织(APEC)的成员国领导人共同发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贸易自由化行动,他们同意“认真考虑”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的构想,但美国政府仍心存疑虑,担心中国崛起会在太平洋中间(特别是在美国和中国间)画下一条分界线。美国的一个可执行的应对措施是和单个亚洲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FTAs)。2007年和韩国的自由贸易谈判已完成,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和泰国也被加入到了美国FTA的谈判名单,当然,如果日本如果能在谈判桌上放弃对农业的保护,美国会把日本放入谈判名单中。日本也和美国一样,寻找双边合作的可能,已经和新加坡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东盟国家行动更快一步,开始踏上了自由贸易的实质征程。欧洲自有其在全球的战略布局,欧盟本省已经扩展到27个国家,最近又重拾其与非洲的关系,正在探讨的与东盟各国贸易谈判的可能性。但在欧美各国的战略布局中,中国始终是一不可忽视的不确定因素,对中国也有各种定义,从美国的利益攸关者到欧洲的全面合作关系,欧美在肯定与谨慎中捉摸着与中国交往方式。
第三,各种意识取向交错,全球共识远未形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及后来的冷战结束,全球主要经济体曾有一段和谐共识期,人们倾向也认同自由主义。但今天,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退回到保护主义的阵营中去。中美双边贸易的不平衡将只会有增无减,这种不平衡反映了两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同时双方都是经常项目最不平衡的国家,双方在全球经济的影响力举足轻重。虽然这种不平衡在经济上能够被理解,但美国国内政治的角度来说是必然导致保护主义的复兴。随着中欧贸易摩擦的深化,欧洲内部一些国家开始调整对中国的态度,出现向“右”转的现象,一些中国学者认为中欧的蜜月期已经结束,笔者接触的某些欧洲高层官员也认可这种说法,但大家都说:蜜月结束不等于离婚。进入婚姻关系的中欧双方能否达成共识处理好一系列经济琐事仍是疑问。
三、中国方式的确立
在全球经济动荡起伏、国际协调机制缺乏有效性的情况下,如何传达中国的和谐世界思想、交换解决问题的意见、缓和矛盾、共同推动全球经济向健康稳定的方向上前进成为中国政府必须面对的问题,而且还要找到切实可行的具体措施。2007年12月14日,中美结束了第三次战略经济对话并发表联合声明。11月,中欧峰会举行,该峰会被看作是类似中美战略经济对话的中欧高程协调机制,中欧双方同意建立包括金融、银行间合作、证券、保险等一揽子问题的磋商机制,与之平行的经贸领域磋商机制将被定位为副总理级,于明年3月间启动,欧洲央行与中国央行还将立即组成一个货币问题工作小组。在与欧美紧密接触的同时,首次中日经济高层对话于2007年12月1日在北京举行,双方发表了《首次中日经济高层对话新闻公报》,双方就两国宏观经济和贸易投资问题、气候变化等环境和能源问题、地区及国际经济问题等,坦率交换了意见,增进了相互理解。
应该说,2007年在中美、中日和中欧之间举行的战略对话是中国以自己的方式来协调双边及全球问题的成功尝试。首先,高层对话机制的建立凸现了中国政府在战略上重视全球经济协调及中国与主要国家的关系。当中国成为全球化的重要力量时,中国开始发挥其影响力,并采取温和、沟通和务实的方式来传达中国主张。其次,高层对话机制表达了中国价值观并有利于全球共识的形成。“以和为贵”、“协和万邦”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国历来坚持和平共处的外交原则,主张和平解决国际争端。中国国家利益的实现和世界和平发展息息相关,和主要国家建立平等对话、友好协商、互谅互让的对话机制是化解矛盾的理性选择。中国价值观还包括了“双赢”思想。过去,在全球失衡的体系中“你死我活”、“强者通吃”的价值观很流行,但今天,中国方式表现出了适应日益融合和相互依赖的全球体系的新思想。第三,高层对话机制填补了全球机制滞后的不足,成为有效可行的工作方式。2007年的对话机制从议题方面覆盖了全球最新问题,从形式上具有高层性的特点,从效果上具有执行力强的特点。最后,高层对话机制下,中国和主要国家的民间、半官方机制和政府操作机制也正不断完善,成为高层机制的补充。例如,在中美对话中,国家质检总局等政府部门都参与其中,这使得很多问题能够在对话后得到落实解决。中美商会等民间行业组织也积极参与对话意见并适时签署了不少合作协议。
http://gb.chinareviewnews.com/doc/1005/2/5/9/100525929.html?coluid=7&kindid=0&docid=100525929&mdate=1225144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