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眼中几乎都是江北的风景。除了跟祖父母回江苏老家的那几年,除了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到江津下乡而后留下来为人师表的那十几年,我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江北的风景。
我出生在远离当年主城区的李子坝附近的刘湘公馆。不是我们家和大军阀刘湘有什么瓜葛,而是刘湘死后我父亲在那儿办了一所学校。我已不记得学校的景况,但是我断定,小时候我看得最多的便是江北的风景。因为几十年后我曾经去踏访故地,看见刘湘的那座木楼还在,木楼前我们兄弟姐妹嬉戏其间的葡萄架还在;站在葡萄架下往前看,就看见了郁郁清清的嘉陵江,而嘉陵江的那一边,不就是如今的新江北么?
我在散文《永远的江北城》里,曾经描述过我在九岁那年回到重庆之后,在老江北城四处走动游乐的情景。在那个短暂的夏天过去以后,我便跟着母亲乘着一辆扁脑壳的苏式公共汽车,气喘吁吁地沿着嘉陵江去了一个叫做石井坡的地方,一路上看够了江那边的田园风光。石井坡有一个很大的钢铁厂,还有如今被人称为千年古镇的磁器口,可都是留下我少年的青春的印迹的地方,你站在大江边往东望,那不是绿飘带般的江北吗?
而后我去了虎头岩下的市立二中读书,乃至颠沛流离多年之后回到重庆,直到住入如今市内的小区,我的眼中依然全是江北的风景。我的眼睛便是一台最真实的摄像机,把60年的沧海桑田,把农耕社会的江北直至现代化的新江北一屑不漏地记录在心底。
尽管只是一水之隔,几十年里,江北给我的印象与遥远的乡村无异。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不幸染上了肺结核,那时可是一种要命的病啊,单位送他去位于江北的肺科医院住院治疗。我和姐姐去看父亲,没有桥,得在牛角沱坐轮渡过江;为省钱,我们沿着公路走了很久很久才找到那家医院,那是一家孤零零的医院,没有街道,没有多少人迹,周遭全是山地农田。而后便是文革初期,我们宣传队的一位队友张洪麟带我去了五里店,他家是菜农,砖房背后是一大片菜地,牛皮菜包包白正在茁壮地生长······即便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观音桥一带仍然显得杂乱与陈旧,笔者曾在那儿当过一家报社的头头,但只呆了两年,便经不住渝中区繁华的诱惑,把报社搬到了解放碑附近。
虽然人到了解放碑,可我眼中却仍是江北的风景。我看见北滨路在不断地延伸,一直通向我熟悉的城市北方;我看见三钢灰蒙蒙的厂房消失了,悠忽之间变成了造型奇瑰的摩天高楼;我看见观音桥拥塞的街道魔术般地出现了天上的街市,尽可以与西部第一街解放碑商圈比美。离我报社原址不远的那栋烂尾楼,竟然一夜之间化腐朽为神奇,摇身一变成了响当当品牌的五星级大酒店;而给我少年时代留下记忆的那家医院,以及那些菜地,我再也找不着他们的身影。再看看我书房窗外江那边的老江北城吧,江水交汇之处正在建造一个顶级的艺术殿堂,不日,一曲曲雄壮的时代交响将响彻两江之畔。而她的身后便是早已名震中国西部的重庆中央商务区。中央商务区将与解放碑隔江相望,巍峨瑰丽的歌剧院与朝天扬帆比翼而立;还有两条轻轨贯通南北东西,三座跨江大桥连接渝中南岸江北,四处现代化立交疏缓区内交通,更有三大公园搜罗秀色美景.....据称未来的江北城可与上海陆家嘴比美,成为中国西部最现代最时尚最发达最文化最美丽最休闲最快乐的地方。
还需要我花费更多的笔墨吗?我想不必了,我眼中江北的风景每天都在演变,每天都在生长,从最北边的佰富高尔夫球场,到东边唐家沱铜锣峡望江乃至五宝以远,无处不见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生命的活力。有朋友说,江北狭长的土地就像一刀肥硕的保肋肉,令人垂涎欲滴;而我则说,这块伴长江嘉陵江而生的土地,是真正的金镶玉啊!不是吗?绿水乃玉,土地为金,天意所成,天作之合,我们的江北区能不发达起来吗!
金镶玉,我眼前最瑰丽的风景。
2008·10·22于听风楼
眼前那些变幻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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