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乡里,总会察觉到一条条河渠又变窄了、浅了,河渠的水变少了、颜色也变深了,有些水域甚至还散发出一股股恶心的臭味来。
我的家乡坐落在洞庭湖边,一马平川,湖泊密布,河渠交错,是有名的鱼米之乡――江汉平原。很早以前,洞庭湖的边延伸到我们的村子附近,所以,我们所在的镇名为“通海口”,邻村名为“湖口弦”,而现在洞庭湖离我的家乡越来越远,完全缩到湖南地界去了。不过,我的家乡现在仍然前有长江、洪湖,后枕汉江、排湖,大小河道、沟渠更是数不胜数。一千多年前,这里就建立了州府——复洲;元朝末期陈友谅在排湖揭竿而起,打下半壁江山,在江西九江称王称霸。
记得小时候,无论哪条河渠,都是清澈见地,看得见水中的游鱼和水草。到处都是我们戏水的场所,尤其是屋后的“通顺河”、屋前的“小河”。不管大人小孩,几乎没有不会水的。整个夏天,无需在家里的澡盆里洗澡,都是一头扎进水里,尽情地游戏一番,搓去一身的泥水、汗水、燥热和疲劳,夜幕降临,从水里爬起来,大家聚在门口吃饭闲扯,那份惬意,那份与世无争……
自然,我们喝的、吃的也是这河里的水,每天用大木桶挑上三二担,装满厨房的水缸,用上一天半日的。渴了,操起葫芦瓢舀上半瓢,咕噜咕噜一气喝完,一线清凉自喉至腹,乐得赃手一背大嘴巴,就想吼一声:爽!——哈哈,那时不兴这词儿,应该是“舒服”,或者“过瘾”。
那时,我们与水的亲密度可见一般。
后来,时兴种植苎麻,收割之后,泡到河渠里烂好后剐皮,一个季节下来,到处都是黑乎乎、臭醺醺的水,好在上游到时开闸一冲,黑水也就消失殆尽;同时,村里逐渐放弃农家肥,大量使用上了农药、化肥,农田里的残留物日复一日地流到渠里,汇到河里;过去每年都会清淤挖塘,确保河渠的深度、宽度,同时也去掉淤腐的河床,但是实行单干以后,这项水利工程就逐渐减少,甚至废除……
工厂逐渐耸立起来,大量的工业废水直接灌注到河渠里……
汉江源头的丹江水库南水北调;长江葛洲坝上游又建起了庞然大物——三峡大坝;每年两条江都要好几次的防洪防汛,而今也难得发一次大水了……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人们再也不敢下水游泳,新一代的小孩也成了“秤砣”;更不敢直接取用河水,无可奈何地喝上了含有铁锈的井水;鱼变少了,河床时不时地暴露出来,原本婀娜多姿的河道也变得丑陋不堪;河水离我们越来越疏远,好像不是我们的朋友,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