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必得自由


  一张泛黄的纸贴在学校公告栏上,被风刮的支离破碎,我走过去抚平它,仔细端详,原来是一则寻物启事:

  本人遗失字母S,如有拾到者,请速归还学院华君手中,当面酬谢。

   掉钱掉物好理解,但这字母S怎么会遗失,我却有些纳闷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顺着启事上的线索,我找到华君所在的教室。

  此时正值学校午休的时间,但教室里还有很多学生,有的埋头做练习,有的手托下巴思考问题,我轻轻拍了一个同学的桌子问道:"请问,你们班哪位是华君?我找他有些事儿要问问。"眼前这人漠然的望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在一本数学课本上做习题,只伸手向后一指。顺着这个方向,我看到一位身体虚胖的人,他正嚼着笔头思考问题。我走到跟前,不忍心打断他的思绪,便静静的观察起来。

   蓬乱的头发摆出三七分的姿势,显然是没有时间梳头,用手强制分为两拨的,仍有不少"顽固份子"站直了,仿佛要证明自己不随波逐流。一截精致的钢笔筒被咬的漆破铁流,但还是坚强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四周黑压压一片凌乱的草稿纸,像理发店里被剪下散落一地的黑发,扭曲,无力。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想。

   突然,他像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熊猫眼盯着我,面无表情的说到:"你在干什么?""我……我……我看到你的寻物启事觉得有趣,"我见他面有愠色,自觉挑错了时间,便连忙改口,"呃……如果不方便,我下次再拜访"。不料他却放笔合书,继而说道:"不用了,反正现在也没心思看书,我们聊聊吧。"……

   吁!

   我是说这个故事要暂时告以段落,因为学校起床的铃声响了,我们这一群梦里游荡的孩子又得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其实我也挺恨这催人梦醒的铃声,本来如此精彩的一个故事,要是演绎成一部电影,那该有多好!可是睡眠时间不多,做梦时间更少,不得不改拍成裹脚似的电视剧,与韩剧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在这白天上课也如听电视广告一般,很快便过去了。

   晚上回到寝室,草草的洗刷之后,便睡下来,期待再度遇见哪位遗失字母S的高人,以便真实了解华君贴出启事的原由。

     ……

    我是S,我们字母家族自从张骞通西域后,便流传于整个中国大陆,先我们而来的是汉字家族,还有数字家族。

  我们家族的共同使命就是辅佐人类演变进化,促进每个人成为社会有用之才。族长训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不是我们选择人类,而是人类创造了我们。所以我们要知恩图报,尽自己的毕生之力辅佐人类。记住,我的子孙,就算有的人轻视我们的存在,滥用我们的同胞,这也只是少数的,短暂的!不要试图报复你们的恩人,更不要尝试去辅佐任何一种非人类的其它生物"。

   我们这个分支专门辅佐一个叫华君的人。

   第一次见到华君,他还很小,小到还没长牙,我贴在动画片中那个大块头肌肉男超人的胸前,向华君问好,他望着我笑了。

   华君上学后,需要我们的次数比以前多了,看书时,我会和朋友们组成zi,ci,si等拼音站在汉字上面;听歌时我和朋友整装待发,遇到英文歌曲会准确的发音。

  华君在学英语时很需要我,他不断的排列我和姐妹们的顺序,组成school,mask,dusty等单词并记下来,当然,在华君学数学、化学时,我也会携好友去帮助他,我们在草稿纸上清晰的摆出SΔABC的模样……我们的生活很充实。生活中很多地方华君都需要我们,而且我们也乐意为他服务。

  可是到了后来,华君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频繁的招呼我们去帮助他,天还没亮,睡在我身边的字母们便被他拉去做习题,过了一会儿,我也被拉起来,辅助他背单词;到了深夜,早已该睡觉的时候,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又是做习题,又是背课文。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从华君嘴里念出来,手中写出来,脑子里滴出来的同族伙伴都是面容憔悴,奄奄一息。

  我们气愤了,有人提出罢工,但立马有忠诚老实的人站出来反对:我们受族长的委托,一定要辅佐华君成长,再苦再累也不能放弃。很多人暗暗叹气,族长的命令不能违抗。

   族长的命令难道是真理么?华君真的只有这样才会成长么?我不理解,我骨子里充满的就是叛逆,我一不作二不休,悄悄的退出了字母工作间,走出华君的体内,外面一片阳光。

     ……

   无忧无虑的几天后,竟然在学校公告栏上看到了华君的"寻物启事",不禁一阵好笑。谁能找到我?倒是其他受苦受累的同胞看了,定会向我一样,到那时候,人类社会将变成什么样子,我摆摆手,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路上,我哼起关汉卿的词:"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字母S潇洒的远走高飞,我却只得轻轻的掀开被子,开始新的而又重复的一天。我不喜欢没有新鲜感的生活,因为觉得它们不值得留念,终将忘记,我寄思于梦中,在暂短而虚幻的梦境里,却充满色彩。

  第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心想会继续梦到那个华君,并向他述说我前两天蒙太奇式的梦境。

   ……

  又是那个灰暗的学校,眼前依然是一个扭曲的公告栏。不同的是,上面不再只是那形单影只的寻物启事,而是满满一栏,如招魂的旌旗一般,在劲风中,苦苦摆手。

   我不愿再去看了,更不愿再见到华君,我转身望向操场,空旷的足球场杂草丛生,单双杠锈铁密布,篮球架在风中摇曳,球框结上了蛛网……我选择走向它们。

  在梦中,必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