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小学——〈动荡的青春〉选载(5)


选自〈动荡的青春〉  /叶维丽著 

“平民学校”和“宝塔尖”

在我们两人的小学时代,毛泽东给儿童题的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年很多少年儿童的精神风貌。今天在大街上很少见到带红领巾的孩子了,虽然据说人人都是少年队员。五、六十年代的队员,似乎更加看重自己的角色。少先队的活动,也有一整套的仪式,那个带鼓手的仪仗队总是很神气。每逢队会,必唱郭沫若作词、马思聪作曲的“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歌词里提到领袖,提到党,告诫儿童要为主义而奋斗。做为共产党领导下的儿童组织,少先队当然带有意识形态色彩,但孩子们从中汲取的,更多的却是一种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意识形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淡化,但积极进取的精神则能使人终身受益。

 

马笑冬:我是1958年上的学。我的小学在兵马司胡同,是个平民学校,就叫兵马司小学。一进大门有个影壁,上面是复制的毛泽东的手迹: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大字可以概括我们当时的精神面貌。没上学前,我像盼星星盼月亮那样盼望上学,开学第一天就像过节一样令我激动。我从小学习努力,功课很好。有一个学期考了七次数学,我得了七个五分,心里特得意。我当着几个同学的面说:“我怎么没得过四分呀?真想得个四分尝尝是什么滋味。” 后来我又傻乎乎地把这话说给我爸爸听,爸爸很生气,绷起脸来说:“太狂妄!” 努力向上是当时一代少年儿童的特点,而且是在没有升学压力和市场竞争的情况下形成的。

叶维丽:升中学还是有竞争的,但压力确实比现在小。

马笑冬:当时争强好胜的学生不光我一个。有个同学一天到了学校,才发现是检查个人卫生日,可是她忘了剪指甲,于是就用牙把指甲该剪的部分一个一个地咬下来。还有一次,她见到自己的成绩单上有一个“2”字,也没仔细看是怎么回事就大哭起来。后来老师告诉她是两次病假,她才止住泪。我就很像她,事事都争先。我不但学习上争强好胜,在集体和公益活动上也要比别人好才行。教室的卫生都是我们每天分成几个小组,在早晨上课前轮流打扫。同学们在值日那天都尽可能来得早。有一次我想比大家来得都早。学校的大门早上六点钟开,我五点多就出了家门。那时是深秋,清晨的天色还是黑漆漆的,我一个小女孩走在空空荡荡的胡同里。走了学校,在大门口等到六点。那天我第一个冲进教室,等到第二个人进来的时候,教室已经被我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我们每年春天都去郊游,同学们特别盼望这一天。为郊游做准备比郊游本身还令人兴奋,兴奋的中心是带什么吃的。那时大家生活都不富裕,不是想带什么就可以的。我记得我带的有面包,面包当时是高档食品,能有一个煮鸡蛋也不错。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暗中比谁带的饭好。我现在还记得一个男生带了香肠,让我有点眼馋。穿什么衣服也是要花心思的,我在有限的衣服里挑来挑去。如果爸爸妈妈给我买了件新衣服,就会把我“烧”得不行,一定要把衣服放在枕边,不知要摸多少遍才能睡着觉,春游那天就穿上。每次春游完了,老师都让我们写一篇作文。我暗中使劲,一定要写篇漂亮的文章。我平时就有收集漂亮词汇的习惯,什么“青翠欲滴”,“姹紫嫣红”,“婀娜多姿”,“流连忘返”等等,全都记在一个本子上。等到写作文的时候,我就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词全堆砌上去。我最盼望的是老师讲评作文。我睁大眼睛看着老师走进教室,盼望老师讲评的第一篇就是我的。果然,老师夸了我的作文,对着全班同学念了其中几段,我听着,心里美滋滋的。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说要选一些人到西城区少年业余体校去考试。我也被挑上了。我报名的是游泳,到了体校才知道那天游泳教练不在。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的女教练走了过来。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问我愿意不愿意试试体操。我后来想起这事,觉得真是天助。体操不但比游泳更适合我,而且使我后来对肢体艺术有了相当的感受力和欣赏力,也在一定意义上塑造了我的气质。我练了三年后得到了国家三级体操运动员证书。

叶维丽: 我很羡慕你有机会发展一项爱好。我知道很多小孩下了课去业余体校或是少年宫参加各种活动,不过我没参加过。他们都是下了课自己去的,不像现在每个周末由家长送来送去,忙得不可开交。那时候新华社为小孩办了个“少年之家”,学生下了课去那儿做作业,下象棋,打兵乓球什么的。那时候社会上给儿童的服务设施要多一些,不像现在全靠家庭。      

马笑冬:是这样。印象里我爸爸妈妈不怎么管我的学习。现在的父母操那么多心,晚上还得陪着孩子做功课,家庭都快成半个学校了。

我爸爸一直为我练体操的事不高兴,他尤其不喜欢我的教练,可能是觉得她“洋气”,打扮的不“无产阶级化”。其实这个教练非常敬业,对我们既严格又爱护。如果训练结束时晚了,她总是骑自行车把我们带到公共汽车站。她是一个既苗条又丰满的人。有一次我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因为道路不平,我身体一歪,赶快去搂她的腰,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乳房。我当时的反应是:原来乳房这么柔软啊。

后来我不练体操了。有一年冬天我去北海玩,看到很多青少年在滑冰。有个女孩技巧很高,很多男青年都停下来看她。我很羡慕,心想凭我的体操基础我也会滑得不错。我请求爸爸给我买一双冰鞋,求了几次都不行。我问为什么,他说滑冰是资产阶级的玩意儿。当时有些人滑冰时穿紧身毛衣毛裤,戴毛织的帽子,大围脖。这是我爸爸看不惯的。还有一次我差点儿被舞蹈学校选中,据说我个子高是落选的主要原因。不过即使我被选上了,我爸爸也决不会同意我去。在他心中,只有劳动和工作才是正经事。像体操跳舞这种个人爱好是奢侈,不属于劳动人民。

叶维丽:体校的那个女老师给你那么深的印象,那你对小学老师的印象深吗?还有你的班集体呢?

马笑冬:说老实话,我对小学和中学的老师都记不住,连他们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好,只是我觉得他们只教书,没有哪个老师因为自己的人格力量给我特别深的影响。对班集体我只记得春游、作值日什么的,别的印象也不深了。

叶维丽:我的印象极深。我上的是北京第二实验小学,北京市有名的好小学,有悠久的历史。你上的是“平民学校”,我的就是“宝塔尖”了。实验二小离新华社特别近,走路十分钟。我是1957年上的学,比你早一年。文化革命中,实验二小成了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典型。批的一件事,就是招考新生的内容反映了资产阶级趣味。据说有一个问题,是让新生看两张画,一张是个漂亮女人,一张是个丑男人,问小孩哪个美哪个丑。正确的答案是那个女人美,我一定就是这么答的,文革中这就成了资产阶级趣味。当时学校面向社会招生,考上了就能上,学生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很多是平民子弟。因为教学质量好,也吸引了一批高层子女,但这个学校不是专为干部子弟办的。听说现在实验二小一入学就要交几万块钱“赞助费”,没钱的别想进去。比起来,当年普通老百姓孩子受到高质量教育的机会还是多一些。

我们学校的正副校长是两位老太太,陶校长和汪校长。按年龄算,她们开始教书的时间大概在20年代。后来读历史,知道她们可以算做中国早期的职业妇女。陶校长是全国人大代表,这在小学教育界应该是个很高的荣誉。我们这些学生都很为校长自豪。但我对陶校长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她经常外出开会,不怎么在学校里,是汪校长主持学校日常工作。她瘦瘦小小的,很精明强干,校园里无处不见她的身影。每个星期六下午学校都有校会,一般都是在教室里听广播,经常是汪校长讲话。她的嗓门不高,说话和颜悦色,但语气里透着权威。用后来的标准看,两位校长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但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很尊重她们。我们的班主任遇到问题常去找汪校长讨教。

实验二小有几位我忘不了的老师。第一位是我一年级的班主任严老师。她四十几岁,高高胖胖,也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开学第一天她说了一句话,我记了一辈子。她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要永远尊重老师。文革中我们这一代人重重地伤害了老师,但当初我们也是受过尊师教育的啊。严老师名如其人,很严肃,老绷着脸,你可以说她有“师道尊严”。她是语文老师,教我们在方块格里一笔一划写字,有谁倒插笔,或是出格,她就用一把戒尺打手背。我也挨过,打得不重。后来我们全班同学人人能写一笔工整的方块字,应该归功于严老师的戒尺。她以后,我不记得再有别的老师用戒尺了。严老师是个敬业的人,有一次她身体不好,咳嗽得红头涨脸,还是在课堂前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给我们上课。我是感激我的这位启蒙老师的。

“集体”在我少年时代占着很重要的位置。我们每个年级有四个班,每个班四十几个学生,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们一直在一起,只换老师不换同学。三年级有了少先队组织后,我们班是一个中队。逢年过节学校演出节目,有诗歌朗诵、歌咏比赛什么的。很多活动都是以班为单位,班与班互相竞争,我们班就演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我儿子圆圆在美国上小学每年都换班,同学都不一样,没有从小到大的同班伙伴,我挺为他遗憾。         

马笑冬:你是不是班干部?

叶维丽:我当的最大的官儿是小队副。

马笑冬:我当过大队宣传委员。

叶维丽:一个学校是个大队,就那么几个大队委,那你是全校“知名人士”了。我不是

很活跃的人,在班上不显眼,可是我对我们这个班集体很有感情。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纪律特别差,有几个男生特能捣乱,上着课能蹬上桌椅互相追逐,还满教室扔“飞镖”,把班主任老师气得直哭。直到五、六年级来了吴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我们班的面貌才大改观,变得越来越有向心力。在毕业前,我们班同学还和老师一起,共同编了一首“班诗”,把班上很多同学的“事迹”都编了进去。有两个比较调皮的男生,他们的名字里一个有“龙”,一个有“虎”。这一龙一虎都被写进了诗里。因为是自己写自己,大家都觉得很亲切。毕业的时候全都恋恋不舍,最后一次班集体活动是包饺子,猪肉豆角馅的,煮的时候成了面片儿汤,可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当时除了上课,班上还有许多课外活动。这些活动总结起来就是“玩”和“做好事”。到了高年级,很多玩儿的花样都是由学生自己想出来的,吴老师做“参谋”,不包办,给孩子们足够的发挥空间。有一次我们到颐和园去玩儿一个像“找箭头”的游戏,但颐和园的空间比新华社大多了,有同学提前去,在各处做了很多不容易被发现的标记。我们找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侦察兵似的,惊险有趣。在美国,我儿子参加过童子军。他们的一些活动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的少先队。我觉得,在培养儿童的人际交往能力、组织能力和团队精神方面,我们的少先队不让他们的童子军,在鼓励儿童自己管理自己方面比它还强。

我们的小队长、中队长和其他班干部都是同学选的。小队长是实权人物,很多活动都是由小队组织的。我觉得在我们少先队的各级组织中,最有活力的就是小队。小队之间有很多的竞争,像那个在颐和园玩的游戏就是小队之间比赛。到了高年级以后,我们班一时盛行出壁报,在教室的后墙上有每个小队的“园地”。各个小队都想出奇制胜,对墙报的内容事先保密,下学后悄悄地到住在学校附近的同学家,一起找材料、画版面。当时有份给小学生看的报纸,叫“中国少年报”,里面科幻故事、自然常识什么都有,给我们好多启发。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就让我负责我们小队壁报版面的设计。有一次我想起颐和园长廊旁各式各样窗子的形状,有像寿桃的,有像扇面的,还有像一本打开的书,就把这些形状全都用在墙报的花边上。那时候即使是像实验二小这样的好小学,学习负担也不重,有很多课外活动时间,一直到六年级每天下课后我们还是有游戏的时间,在操场上玩啊跑啊,迟迟不回家。

离开小学以后,我也在其他的“集体”生活过:中学,大学,工作单位。我唯一留恋的,就是我们小学的班集体。前些年我们班在紫竹院聚会,来了很多同学。照相的时候,先照全班合影,接着每个小队分别照。三十多年过去了,不需要提醒,人人都记得自己的小队。过路的人听着这帮人老大不小的,还大呼小叫地喊“第一小队集合”,“第二小队集合”,一定会觉得奇怪。我觉得又滑稽,又感动。我们班同学到现在还不时地聚会。一个集体能有这么持久的凝聚力,让我这个“海外游子”十分感慨。

但实验二小也有一些别的学校不那么突出的问题。我感觉中国社会有等级,是从实验二小开始的,当然小时候不知道“等级”这个词。其实新华社大院的生活也是分等级的,从住房上就能看出来。大概因为我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的感觉不强烈。我对等级的感受主要是从学校里来的。在学校里,校长和老师从来不说这些,是同学间在无形地比。

实验二小集中了一些社会上层的子女。刘少奇的孩子,其他一些国家领导人的子女,不少都在实验二小。我们年级就有一个国家副主席、一个人大副委员长和两个副总理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孩子们对家长的地位和级别很敏感。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特别爱谈论汽车,他们特清楚什么级别的人坐什么车,我从他们那儿听来有吉斯车、吉姆车,还有华沙和伏尔加什么的。周围尽是大官的孩子,而我家就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干部,因此我小时候在很长时间里心底有自卑感。我们学校开家长会,有点像开中央工作会议,很多家长是中央各个部门的首长,见面彼此寒暄。有的家长还把警卫员带来了,前呼后拥的,校门外小汽车停了一长串,而我爸爸就是自己走路从新华社来,我真希望他也能坐车来。

马笑冬:我上小学的时候没有这些概念,没觉得我跟胡同里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但我对同学之间家庭情况的差别是有感觉的。那时我们家住三间屋子,按现在讲条件也不太好。但我到有的同学家一看,心里就想,唷,她们家屋子怎么那么黑,那么挤。你们学校高干子弟那么多,他们有没有特殊化?

叶维丽:当时有一个副总理,他们家四个孩子都在实验二小,每天中午专门有一个阿姨提着一个大棉兜来给他们送饭,门房旁边专门有一间屋子让他们吃午饭。他们家的孩子算是比较特殊的。刘少奇家的孩子也在实验二小,可他们没这样。每天放学的时候有个儿童车来接中南海的孩子,刘家的三个孩子都坐儿童车。当时小孩坐儿童车上下学挺普遍。我们班有一个副总理的女儿,她中午自己带饭。困难时期我见她带过窝头。她妈妈有时会参加我们班的一些活动,吴老师也没把她当大官太太对待。有一次我们班在北海公园活动,副总理本人带着一个警卫员到公园散步,还在我们那儿停了一会儿,看了看,我们该干嘛干嘛。那时候高级官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谱儿”。

非常幸运的是,在这样一个有些贵族化的学校里,我遇到了一个很平民的吴老师。吴老师教我们的时候才二十出头。他出身农民,家在唐山一带,说话口音很重。冬天他常穿一件黑棉袄,在校园里显得很“土”,他也不在乎。吴老师赢得我们尊重的办法就是平等地对待我们。小时候我父母很少跟我讲做人的大道理,他们身教,不怎么言传。到了我能听懂一些道理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位老师,把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当“人”,像兄长一样跟我们说话,和我们交流思想。如果他从报纸上看到一些文章,或是注意到社会上一些现象,就跟我们讨论,谈他的想法。他不讲那些空洞的道理,讲的都是很朴素的东西。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讲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他要继续升学他姐姐就只能辍学,他对姐姐非常愧疚。这个话题,他谈了不止一次。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是有意识地跟我们这些生活在优越环境里的城市孩子讲这些事,让我们知道农村孩子读书多不容易。

有一次我们班到北海公园过队日,队日的主题是谈理想。那时候老爱谈长大了干什么,动不动就“谈理想”。在北海一处景色优美的角落我们席地而坐,大家轮流讲长大了做什么。有想当科学家的、工程师的、和作家的。有一个同学要做园艺家,她说要把西红柿和土豆嫁接在一起。这个想法我在一本翻译过来的苏联少年儿童读物中见过,但听到自己的同学这么讲,还是挺佩服。我不知道自己长大了干什么,有人说你画画好,就当画家吧。那天风和日丽,一群小孩越说越来劲,好象真的都成什么“家”了。过完队日,我们坐电车一起回学校,一路上大家仍然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发现吴老师一直没开口,眉毛也不舒展。他的学生们一个个都这么有抱负,他应该为我们自豪啊,怎么好像不高兴?这时有个同学问他,“吴老师你干嘛不说话?”吴老师说,“你们没有一个人想当农民的。”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老师这句话我的很多同学都记住了。当然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文革中我们都会去插队,当了农民。

吴老师教我们语文。他让我们在课外背一些古典诗词,由他来挑选,一般都属豪放大气派,不是婉约式。我印象里背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苏轼的“明月几时有”。做法是把诗词抄写在墙报上,一个星期换一次,让班上一位画画好的同学配画。每次他画完,我们都在一边评头品足,议论他的画是否和我们所理解的诗词意境相吻合。每个人的理解也不一样,大家议论纷纷,就这样评着品着,我们把诗词给记住了。

六年级的时候我们还搞过一次书法比赛,也是吴老师的主意。所谓比书法,是比写钢笔字,不是毛笔字,我们毛笔字的功底都不行。每个人抄写一遍小学课文里巴金的文章“繁星”,请教书法老师的贾老师做裁判。贾老师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先生,有六十多岁了,典型的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这样的老师文革中百分之百要吃苦头,可那时候他是很受我们尊重的。我到现在还记得“繁星”一开始是“我爱月夜,但我也爱星天”,说星天给你一种躺在母亲怀抱里的感觉。整篇文章好象是深蓝色的,很宁静很辽阔。受这篇文章的影响,一时间我们班的同学都爱用“我爱…,但我也爱…”造句,有个男生仿照“繁星”的文体,写了一篇完整的文章,才情并茂。他过去在班上极不起眼,给我的印象总是拖着一条长鼻涕,但从此我对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