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主制度中,选票代表的就是“天命”(mandate,或为“授权”)。总统作为“奉天承命”之人,必须对这一“天命”有正确的解读,并据此施政。否则就会受“天命”的惩罚。1992年风华正茂的克林顿击败老布什当选总统,大喜之余误读“天命”,试图推行一系列自由派的政策,结果导致了1994年金里奇领导的保守主义革命,让共和党占据国会两院,自己的支持率也一落千丈。记得当时他满脸涨红地在电视上强调:“总统还是有关紧要的。”言下之意是,许多人已经不把他这个总统当回事了。好在他迅速了解到美国“中右”的政治现实,迅速放弃左翼政策,以“中左”调解“中右”,孤立极右,最后轻松连任,并以高支持率而卸任。布什以少数票上台,“天命”很清楚:选民需要温和的中间路线。但九一一后,他迅速右转,最终导致了今天共和党的全线溃败。
在奥巴马当选那天,希拉里的竞选总裁在《金融时报》发表一篇文章,称美国有40%的选民自称为保守派,20%则自称是自由派。这显然是个误判。这一统计,四五年前就出现了,说明的是过去而不是现在。如果保守派和自由派是如此一个力量对比,奥巴马就不可能赢这么大。果然,选举那天的一个民调显示,美国现在有34%自称是保守派,22%自称是自由派。双方的差距只有十二个百分点,比起前面的数字来缩小了八个百分点。而44%则属于中间选民。估计这种向左转的趋势还会继续一段时间。希拉里低估了左派力量的上涨,在预选中为了维持国防鹰派的形象而不肯就支持伊战而道歉,导致了她的失败。
奥巴马当政,要重新审视一下美国的政治图景,决定自己要当一个什么样的总统。如今民主党夺得了白宫和国会两院,共和党无力制衡其权力,似乎左派政策要大行其道了。但是,美国现在恐怕还是中右的社会。如上所说,保守派选民对自由派选民实际上还有34%对22%的优势。最起作用的,是44%的中间选民。奥巴马首先要迎合这些人的利益。另外,在这次大选中的决战州俄亥俄,奥巴马赢得的选票和克里四年前输掉这个州时的选票几乎一模一样,但是麦凯恩则比布什少得了三十万张选票。可见,赢了这一关键的州,与其说是民主党的进步,倒不如说是共和党选民因为心灰意冷而没有出来投票。这些人一旦出来,结果就难说了。另外,在宾西法尼亚,20%的希拉里选民投票支持麦凯恩。所以,虽然奥巴马赢得了52%的多数票,是约翰逊总统1964年大胜以来民主党人赢得最多的一个,但他为政要十分小心。如果过左,马上会引起右翼的反弹。
另外,由于奥巴马赢得大,也给他走中间路线提供了本钱。在过去,工会可以跑到民主党总统那里说:没有我们你就不可能成为总统。你要为我们干这干那。律师协会也说:我们给你提供了大量竞选资金,你应该代表我们的基本利益。对此总统很难抵挡。但奥巴马的社会基础广泛,并不依靠几个主要的利益集团,自然可以不理会他们的要求。对民主党的国会也是如此。民主党这次扩大了在国会的优势,并有59%的选民认为民主党统治白宫和国会两院是件好事。但是,有59%的选民更信任奥巴马,只有24%的选民更信任民主党主宰的国会。如今民主党大胜之后,面临着论功行赏的问题,国会民主党各派都希望向新总统提出自己的要求。但是,看看民调就知道,他们向总统施加压力的本钱几乎没有。
奥巴马当选后,首先要求众议员Rahm Emanuel出任首席阁僚。此公是克林顿的顾问,2006年领导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从共和党手里夺回国会,其最大的牌就是推举保守的民主党人。他为政以“凶狠的胳膊肘”著称,就象打篮球一样,为了控制篮下寸土不让,不惜用胳膊肘把对方挤走。怪不得有人说,他的任命主要是对付国会中的民主党,让他们不要提过多的要求而干扰总统的议事日程。众议院议长波洛西也很知趣。她虽然是极左翼,却公开说奥巴马应该走中间路线。
奥巴马以超越党派的形象当选,也应该以超越党派的精神执政。对此,他现在真可谓是万事具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