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实”的“辩与思”

——新闻、文学与生活之“悖反现象”杂说

上午,作家协会创作基地举行挂牌仪式。在家的主席副主席都要到场。我感冒了，挂吊瓶，去得晚了些。午间吃饭的时候，领导者和文友们劝酒，我说我不行，挂吊瓶，用了头孢类药物，不能喝酒。大家开心说，不信，说不定打的是营养素呢。我也顺水打汤地幽默着：不信不行啊。第一，的确是实情；第二，我做过记者，职业精神是坚持真实第一；第三，新闻从业三十年了，一直慎之又慎，还没有出现过虚假报道呢！大家说得了吧，从记者转到作家了，思想上还没进入境界不行啊！如今只有文学才是真的，新闻都是虚的。我说怎么会呢？新闻是事实的报道，文学才是可以虚构的啊。于是，大家就七嘴八舌起来——新闻，如今的新闻，除了人名地名之外，其余的真有许多许多问号。即便就是真的，也会被人正常地打上问号。因为好多真的东西，是发不出来的。文学呢，除了人名地名是假的，其余的可能都是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的。看的人，总会在自己的身边能够对号入座。这种现象，地球人都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这真是滑稽！作为传媒敬业三十年的我，深感愧疚。本该讲真话、讲真实、讲真理的新闻事业，如今竟然沦落成自己准则的悖反物，怎能让我不心酸？而文学呢，尽管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反映生活本质的真实，但毕竟是虚构的或者说是被“典型化”了的，供人欣赏、娱乐的精神食粮而已，“不必当真”。如今，该真的真不了，该假的假不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混乱与悖反呢？

这个问号的答案，恐怕还得借用文友的那句经典了：地球人都知道。既然地球人都知道了，我总该也得知道个子丑寅卯吧？不知道，就好好想想看，争取弄出个所以然来。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我们的新闻，真实性还是主流的呢。具体到具体新闻事件，不能说全是子虚乌有。可是社会为何不再信任？那是因为新闻公器的公信力在下降。新闻作为社会公器，公信力的下降原因，细细想来，不一而足。比如，新闻从业者中追名逐利的“客里空“大有人在，他们为了“上稿率”，或追风捕影，偏听偏信于道听途说，甚至无中生有，凭空杜撰，编造虚假新闻；或者主题先行，移花接木，随意拔高，凭“想当然”强扭角度。再比如，社会上的政绩观念作祟，边干边说、小干大说、不干光说的虚报浮夸风，为新闻媒介提供大量的虚假的信息。这些，导致了新闻虚假在源头上的泛滥。还有，如今的各级媒体片面强调“喉舌”“工具”职能，忽略了“社会公器”的作用，片面追求所谓的“主旋律”、“正面为主”，在同级主管各自为政的所谓“宣传纪律”的桎梏下，极尽粉饰之能事，许多所谓“负面”的真实信息一律被封杀掉了。所以就失却了公众对新闻“真实”的笃信程度。那么文学呢？文学则可以将社会上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件，以虚构的形式作出表现，给人的感觉自然是真实的了。这种真真假假的悖反性，难道不是值得关注并承认的吗？

新闻失信，文学崇真，是社会的悲哀。但是文学的崇真也非全是圣洁之果。这些年文学的低迷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低迷的原因，在于文学干预生活还是缺乏直接的力度。因为它表现得即使再真实，也有个需要对号入座的过程，加之如今好多人的麻木与不仁，只要不点名道姓，就是说我我也不用理会，因为这样的东西没有人去追究任何责任的。没人追究责任，就没人给你较真，就可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我行我素，奈之我何？所以，文学即便再真实，也没有新闻的作用直接有效。正因为如此，人们还是寄望于新闻的干预，甚至“曝光”。事实真这样，只要新闻媒体干预了，“曝光”了，事件就很快会有了结果。不然，山西煤矿矿难出来了，就不用绞尽脑汁地设立那么多的“封口费”了啊。

“封口费”现象，正好说明真实性还是新闻的本性。但是这一本性为何不再赢得人们的公认，原因除了上面所说的因由，还和“封口费”之类的“潜规则”有关。有钱能使公器变成哑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该说不说，装聋作哑，新闻真实的本性还能有？

“封口费”是扼杀新闻公信度的“祸水”之一。可是，还有“开口费”也有异曲同工之“糟贱”——比如有了“赞助费”的投入，甚至情感、关系之类的缔结，就能给你留版面，上头条，妙笔生花，让你的成绩芝麻变西瓜。赖不死，给你做个“专版”，把“广告”当成新闻写，弄得给真格的一样，骗人没商量。更有那些所谓的“报告文学”，洋洋洒洒地赞歌，又有多少让人信服的真实？

新闻与文学，真实与虚假，如此悖反，原因不在于新闻与文学自身。在哪？在社会，在生活本身。大凡是个有思想、有辨别力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年来，生活中的真真假假，还有可以供你准确操作与把握的准绳没有？撇开社会公认的贻害已久的“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的吏制弊端带来的浮夸与虚假不说，还有几个人人都知道，但是很少敢明言的“真实”之虚假，还在公然危害着人们的真假概念呢——比如年复一年的计划生育大检查，那是兴师动众地集体作假啊，检查的和被检查的都知道有假，可是依旧乐此不疲，认认真真地做着假。只要把假做得真，就功莫大焉！比如各级党校颁发的文凭，在职的党政干部在党校报个名，交上学费，上不上课无所谓，考试开卷，论文有人代笔，文凭到手之后，提拨就有了学历硬件。而那些高考获得的国民教育学历，辛辛苦苦十几年，学费花上十多万，毕业与失业同步来，怎能让人不慨然？再比如全民招商引资的那些硕果，假外商，假协议，假合同，假转账，项目真假不说，奖金却是真的！再比如……，这些比如成串，真实性和真实的效果有多大，地球人真的都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的真相，就是主管的当局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还是真的知道装作不知道，咱们不知道。不知道，就着急，为这些现象所产生的悖反效应着急，就觉得这种悖反不正常。于是，就有了这篇不伦不类的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