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匡政：1984，柳传志和王石下海当“倒爷”
                        ——改革30年系列评论之七

1984年流行词：下海      

        1984年充满了悬念，也充满了风险和机遇。这一年，一个略显戏谑和暗示意味的词进入人们的视野。这个词过去只在梨园或风月场中流传，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流字眼。然而，它很快成了人们的口头禅。它让人想入非非，也给人们带来了好奇和想象。

        这个词，便是“下海”。它过去指的是票友转为职业演员，或风尘女第一次接客。“下”有屈身之意，而“海”则充满了风险。在这一年，下海成了很多人离开铁饭碗，辞职或留职停薪转行从商的代名词。商界从此也被人们喻为了商海。

        当年这么做是需要勇气的。1982年，有过一次打击严重经济犯罪的运动，温州“八大王事件”当时家喻户晓。八大王指的是温州第一批成功的个体户，有“螺丝大王”“五金大王”“目录大王”“矿灯大王”“翻砂大王”“胶木大王”“线圈大王”和“旧货大王”。这“八大王”不仅被戴上“投机倒把”帽子，更是有的被判刑、有的进了学习班。这一行动对民众中刚刚涌动的致富热情，无疑是致命一击。

        1984年初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鼓励农民兴办各类企业，给“八大王”的商业行为松了绑。这一年1月，邓小平在王震、杨尚昆的陪同下，专程来到了中国第一个改革开放“试验田”深圳，这是邓小平的第一次南巡。据当时蛇口工业区总指挥袁庚回忆，他连夜让人加班做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牌子，放在蛇口区的入口处。当邓小平视察蛇口，袁庚便向他请教这个口号的提法对不对？邓小平只回答了一个字“对!”

        那些先知先觉的人，已从这些信号中获得了足够多的暗示。民众对经商的态度，开始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那些小商小贩及留洋打工、倒腾紧缺商品的人，开始过上悠闲、富裕的生活，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据《中国青年报》调查，那一年最受欢迎的职业排序前三名是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厨师，而最后三个项则是科学家、医生、教师。一时间，“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成为四处流传的顺口溜。

        渐渐地“投机倒把”这个词没人提了，“下海”成了人们常用的问候语，而“倒爷”则成为人们眼中体面的职业。小倒爷们肩扛尼龙袋，在火车硬座的座位下，踡曲身体做着金钱的美梦；大倒爷们，凭着眩目背景，拿着一张张批条，靠赚取计划价格与市场价格之间的差额，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

        今天商界精英，有一些便是1984年的第一批下海者。这一年，在中科院计算机所工作的柳传志，终于耐不住寂寞创办了一家公司，地点是一个只有20平米的小传达室。创业之初，他骑着自行车在北京街头寻找商机。他摆摊卖过电子表、旱冰鞋，批发过运动裤衩和电冰箱。他绝不会想到，这家小公司多年后将成为IT业知名度最高的民族品牌。也是这一年，王石来到深圳下海了。他的第一桶金是当倒爷获得的，倒卖玉米竟然让他赚了300万元，他还倒过外汇、日本电器等等，用王石的话说“除了黄赌毒、军火不做之外，基本万科都涉及到了。”

        第一批下海吃螃蟹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好运。1994年被处决的资本枭雄沈太福，也是这一年下海的。他从科协辞职，办起了吉林省第一家个体科技开发咨询公司，每天骑着辆破自行车在街头巷尾刷广告。后来，沈太福因创办北京长城机电公司辉煌一时，最终却因13.7亿元的“第一非法集资案”，葬送了性命。
　  
        下海是充满了风险，然而，它却像一个逃出牢笼的精灵，也体会到了自由的快感。人们越来越多地从下海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计划经济的束缚。这一年10月，国家终于通过了《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

1984备忘：

        健美操：在人们只知道广播体操的1984年，健美操无疑是一个时尚字眼。那一年，民众终于发现人体美的不仅仅只有脸蛋，身材健美也很重要。那一年，北京体院成立了健美操研究组，他们推出的“青年韵律操”传遍各大专院校。健美操一时成了最时尚的运动。据说这种操，是太极拳和现代舞蹈的融合，像广播体操的变种，多了一些“踢腿”“出拳”这类的武术动作。那时并没有减肥这一说，健美操被人们更多地当成一种新的娱乐方式。

        涉外饭店：在酒店被称为招待所或旅社的1984年，人们大多认为酒店是“为人民服务的光荣岗位，阶级斗争的前哨阵地”。条件简陋的招待所里，民众享受的也多是“阶级斗争的脸，卫生球的眼”。然而这一年，涉外饭店出现了。除了北京建国饭店外，北京长城饭店、天津水晶宫饭店、上海锦江饭店等都打出了涉外招牌。当年美国媒体称，20层高的长城饭店，是令人瞠目的暴发户生活方式的象征。一个美国人说：“在这里，只有窗外的尘土是中国货。”对这种饭店，老百姓们当年是从来不敢进去的，只敢从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瞧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