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的故乡水
文渺
我们故乡的人最值得骄傲的东西，恐怕就是大龙潭的水了。大龙潭的水清，清到不论多深，都能见到底，大龙潭中游鱼或游于水草间，或静悬于树枝叶倒影当中；大龙潭水冬暖夏凉，而且真正的甘甜可口，用它做饭菜，做小吃，都比其它地方的好吃；特别是用它做红糖，不但特别甜，而且清香提神大补元气，凡是吃过巧家县“碗碗红糖”的人，皆不思其它地方所产的红糖……，大龙潭水分东北两股流出后，又分成数股，穿街过巷后去浇灌南西北肥沃的田地，凡是龙潭水经过的地方，沟边都长有黄葛树、攀枝花、万年青、垂柳……，在流经城里的每隔一段距离中，还建得有碾米磨面的水磨房或水碓房；沿沟两边，还有挑水、洗菜、洗东西，洗澡，纳凉的青石板。过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晚上二十二点后至早上八点以前，是属挑吃水的时间，任何人都不会在水沟里洗任何东西。向水沟里倒或丢垃圾和废去物，那是任何时候都万万做不得的。那时，沟里的水，就是在过了挑水的时候，从龙潭到田野的小溪，都是一样清花洁净的，也是一样甘甜可口的，沟溪里的水，也是小鱼、小虾，螃蟹、青蛙，泥鳅等小动物赖于生存的家。
故乡大龙潭的水，就这样永远甘甜可口地流淌在我这个流浪者的心田里了。
但是，不知是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开始，故乡流淌在沟里的水，就开始变了，变到如今，已成还没有出城，水就成酱油色了，并时常有恶臭放出，特别是那条从东到北，流量最多，流程最长，几乎贯穿全城才出城的水，才流到大东街尾，水就开始时混时清的了；穿过横街，流到平正后街，也是混浊的时间多，清纯的钟点少了；折向朝西，穿过县城中心地的平正街，到廖家水沟边，我就没有见过水清纯的时候了；再转朝北，经过供销社大院，财税局大院，进入北街中段，如果把脚或手伸进沟里去，再提起来，皮肤上就会粘上黑黑的一层。水，还是原来大龙潭的水，沟，也还是原来的沟，但我如今是完全认不出是原来的水了。只有那些古老的树，还顽强地站立沟边，但那些小鱼、小虾，螃蟹、青蛙，泥鳅等小动物呢？它们是都迁移到大东街以上的水域去了，还是在渐渐变化中都命归西天了呢？
我问朋友，原因是：如今连农村家家户户都安了自来水，不吃沟里的水了，什么脏烂的东西都往沟里倒，有的人家或单位干脆把厕所直接连通了水沟，连医院的污水，也是直排放进水沟里的。
这使我想起，过去那一个还在年轻时的老人，因拉肚子内急，倒拉的屎尿在水沟里被人发现，而被游街示众，被众人鄙视，被编成“倒屎倒尿水沟里，丧尽天良万年德，亲朋好友不认他，祸及儿孙羞见人。”的顺口溜传唱到如今。他如果活到现在，会有何感想呢？！
我很吃惊故乡人在看电视时，看到丽江的水清花洁净的流淌在丽江城的大街小巷时，他们都敢于不于为然，甚至嗤之以鼻，说我们大龙潭的水，比它丽江的水清纯，比它丽江的水甘甜可口。特别是那些去丽江旅游过的人。过去，我这个喝过大江南北水的人，也认为故乡的水，是最清纯的，是最甘甜可口的，是没有多少地方的水能比的。
一天和朋友去大龙潭散步，想龙潭之内，有专人管理，是应该没有污染的水的圣地了，果然，大龙潭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大龙潭的沟差不多都用水泥板盖死了，缺少了很多水的活泼和灵气，大龙潭东南面的浑龙潭，没有了过去长着的莲花、茭瓜，游戏于其中的本地鱼虾泥鳅鳝鱼，成了专门的养鱼池，里面的水，过去可以看下去一二尺之深，如今只能看水面漂浮着被鱼吃剩的烂草或人们的废去物了。
我和朋友走到浑龙潭出水口处，一二米多的深度，依然见水草飘逸，石头可数，鱼游其间，水的清澈度并不比大龙潭的水差多少。但就在出水口四五步的地方，有一条黑黑的沟水直流进浑龙潭里。朋友告诉我，这是来之龙潭之上的污水沟。
我的天呀，污水源竟然在大龙潭之上，污水竟然直接流进了浑龙潭中。难道没有人知道浑龙潭的水，也是在这龙潭公园内就参入进大龙潭沟里的吗？！
我看见下面专门供人吃水的出水口，有很多人在那里饮水；出水口下面就是游泳池，游泳池里，人们畅游着。
于是，我似听见了故乡水的呻吟，看见了疾病在故乡水中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