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蒙 孙秀萍
“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税收和死亡。”美国的本·富兰克林早在两百多年前就风趣地说出了税收的重要性。尽管税收“不可避免”，但却有增加和减少两个变化。减税不光是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大选时用来吸引选民的承诺，也是很多发展中国家探索治理国家的一种方式。就拿个人所得税来说，中国已经把免征额的门槛提高了3次，现在又有一些专家提出个人所得税“推行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综合扣除”。
由此看来，中国的“减税时代”似乎已经来临，但有意思的是，减轻税负国家并没有“吃亏”，过去30年，中国税收增长超过100倍。中国税收增幅已经连续十余年高于GDP的增幅，也超出了居民收入的增速。目前，中国有百万税务人员，税收已占国家财政收入的90％以上。中国税收的高速增长，让不少囊中羞涩的西方政府羡慕不已，甚至显得扎眼。
法国税务系统也学中国
谈到税收制度的历史，中国可算是西方国家的“老师”。中国在秦汉就建立了完整、严密的赋税体制，这和中世纪以贵族地方割据、国王地位软弱为特点的欧洲历史相比有很大差别。《马可·波罗游记》等有关中国体制的叙述，是
F·勒马尚是巴黎一个税务部门的主管，在和记者谈法国税制时说：“其实税制原理都一样，中国有丰富历史经验，但我们在现代国家意义上建立了符合各项基本原则的复杂税务体系。在我们的税制中，法制原则和公立原则问题不大，但在平等原则和富者多交贫者少交原则上就变动颇大，反映了不同时期的看法和施政重点。”法国个人所得税的税率变化就很说明问题。目前法国的个人所得税税率分为4档：年收入5615欧元到11198欧元纳税率5．5％，lll99到24872欧元纳税率14％，24873到66679欧元纳税率30％，66679欧元以上纳税率40％。勒马尚说，考虑到实际购买力的比较，l欧元相当于1元人民币，这样的税率算是颇高的。
从20世纪初逐步确立高额累进税制度以来，西方国家就在税率上做文章，进行贫富调节。目前，法国的个人收入所得税在整体国家税收总量上不算多，大约在20％上下。在所得税的征税方式上，法国是自己申报、当局审核，和美国等任何收入先行扣税、最后核算不同。因此，法国还保留强大的税检部门。法国税务总局隶属财政部，人员达到8万多，在一个只有6400多万人口的国家，算是很大的行政部门了。法国税务系统是从中央到地方垂直领导，没有地方税务部门，这样提高了行政效率，又有利国家管理财源。据法国人说，这也是学的中国。
“减税口号”落实难
马克思曾说过：“税收是喂养政府的奶娘。”但现在，一个流行的趋势是，很多国家的政府在减少“供奶量”。中国人民大学财税问题专家安体富教授接受采访时说：“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从美国总统里根上台以后就开始了全球范围内的减税浪潮。”进入新世纪后，美国总统布什也是打着减税的口号上台的。英法德和一些发展中国家这些年也卷入了减税浪潮。各国竞相减税，形成了国际间的税收竞争，如跨国公司会选择低税收负担的国家进行投资。中国30年来吸引大量境外投资，在众多招商引资的政策中就有税收减征甚至免征的优惠。
安体富说，减税惠及经济，惠及民生。中国税收政策的调整，一个总的趋势就是朝着减税的方向走。比如，取消农业税，政府每年大约少收600亿元；再比如，个人所得税过去一直是把800元作为起征点，到
减免税收是大势所趋，但减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此前承诺，当选后将延续总统布什的减税措施。但他的老朋友、美国经济界重量级人物格林斯潘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表示“不赞成用借来的钱减税”：因为美国无法在不削减政府开支的情况下，承受这样大的减税规模。德法等西欧国家都面临这样的高福利负担。如何在保障社会福利和减少贫富差异的同时降低生产成本和税负，这是欧盟面临的一大挑战。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牛新春研究员在接受采访时说，实行减税，相当于给选民送红包。这当然会让选民高兴，但现在已经没有“只要一提减税就能获得选票”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税收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宽税基”，也就是可以征税的对象与范围很多，从个体工商户、普通的工薪阶层，到国有大型企业、跨国公司，从批发市场上销售纽扣到大量进口外国汽车，这些商业交易行为都要征税。也正是因为可以税收的对象是如此广泛，以至于很多地方无法征税，税收的“跑冒滴漏”现象普遍存在，这就是税收征管中的死角。
中国政府的职能是世界上职能最多、最强的政府之一。政府履行每一个职能．从普及义务教育，到修建基础设施、国防建设都要花钱，都要耗掉纳税人的税款。离开税收这个“奶娘”，西方社会的任何政府都很难运转，中国的政府也不例外。2007年，我国税收总额接近5万亿元，同比增长31％。2007年度日本税收为51万亿日元(约合3．3万亿元人民币)。法国每年的税收总额占国民生产总值的四成多，占国家财政预算收入总额的95％，居西方发达国家之首。2007年美国税收为2．5万亿美元。2008年，德国税收将达5556亿欧元。
税收变化反映中国国力发展
牛新春认为，税收的总量既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也反映了政府可以支配的财力，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政治取向。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的个人所得税能够占到其总税收50％以上，相比之下，中国的主体税种还是以流转税，特别是增值税为主的税制，以此来满足
国家财政支出的需要以及提供公共服务方面的需要。
说到中国的税制改革．法国国立经济与统计研究所经济学者P·普莱在接受采访时说：“中国的改革已全面展开，市场经济的因素越来越大，重新考虑税务体制势在必行。一个好的税务体制要考虑到缩小贫富差异，同时又扩大税收面，增强公民的责任感和归属感，但也要刺激经济和人们的致富动力。中国目前的税收体制改革，可能还要和其他社保系统、收入分配系统、财产分布系统等一起进行全盘考虑才行。不管如何，仅从个人收入来征税是不够的，也不公平，西方国家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综合扣除的方法才是相对合理的。但中国的改革方向本身具有很强的积极意义。”
让税收保护更多老实人
法国学者所说的个人所得税“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综合扣除”的方法在法国实行了多年，也是最近中国有关部门和专家研究的内容。在亚洲，日本实施类似的“所得税控除制度”。对纳税者本人生活所需的最低费用、抚养家属所需的最低费用以及社会保险费用等，免征所得税。举例来说，一个四口之家，夫妻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妻子没有工作，丈夫的年收入为700万日元。其中免缴税金的部分包括基础免税额190万日元、社会保险费70万日元、无收入配偶者免税额38万日元、抚养孩子免税额38万日元、父母赡养免税额38万日元以及其他一些名目复杂的免税额。这样一来，他的收入中需要缴纳所得税的部分就剩下了263万日元，根据一定的税率，最后需要缴税16：6万日元。
不过，有日本专家认为，目前日本税制也存在一定问题，比如税金的计算过于复杂、收入高的人税率太高、逃税变得容易起来等。日本早在1887年就开始征收个人所得税，当时的名字叫“富裕税”、“名誉税”。明治时期的日本人认为，能缴纳个人所得税是值得自豪的事情，证明你成为了富有阶层的一员。但近年来，很多日本人为了逃避日本的高税率，采用了转移资金到海外、私藏大量现金逃避“申报”、做假账等“狡猾手段”。这已成为近年来日本国税局重点追查的社会问题之一。
相比之下，在瑞典这个高税收国家，由于纳税时申报的个人收入与纳税人的各种社会福利紧密挂钩，如失业救济金、养老金额度等都要根据工作收入发放，所以，瑞典纳税人几乎都会老老实实申报各种收入。瑞典的演艺明星在拿到报酬之前，其应缴纳的个人所得税已被扣除，基本没有逃漏税机会。
在香港贸易发展局的网站上，可以看到很多要到中国内地工作的港澳台同胞发帖子询问在大陆怎样缴纳个人所得税的问题。一位要去深圳工作的香港网民很认真地问道：“如果我一个月的收入是l5万元人民币，我该怎样缴纳个人所得税?如果我再得到9000元的交通、伙食等津贴，又该如何缴税?”从这些人的提问中，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纳税意识非常强。
对于如何增强纳税人意识，真正在税收上做到“富者多交贫者少交”，牛新春说，税收是调剂收入分配的一种手段，可以把富人的收入通过税收征过来，然后再分配给穷人，补贴给社会弱势阶层，这种施政理念能够影响人的纳税行为。而政府用税收提供的公共服务、福利保障，让纳税人切实享受到政府的关心，也是纳税人意识较强的原因之一。安体富认为，随着个人所得税的改革，中国纳税人的意识在增强，“更为重要的是，纳税人意识到除了自觉依法纳税外。还有了要求政府提供相应服务的意识，对自己缴纳的税款如何花要有知情权、参与权以及决策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