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去了


       叔叔,就要离去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个地方叫做天堂。圣经里说,天堂里仙乐飘飘,草木飘香,风和日丽。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即使天堂再好,也没有人愿意去叩开门扉。一旦跨进那扇门,红尘种种,人间情爱,放不下舍不去的亲人,都将活生生的撕裂开来。即使那里真是仙境,又如何呢?从此,天上人间,永不相闻。宣城家人论坛 宣城市民的网上家园& U  k$ P9 J! t" N9 G8 n7 P

   叔叔,很清醒。当爸爸赶回老家,病榻上瘦削的叔叔看见爸爸的一刹那,泪水突然涌出,点点滴落在地板上。旁边有他年迈的老母亲,我的奶奶,还有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我的婶婶----一个矮小坚强过早苍老的女性。叔叔一生辛劳,朴实木讷。在贫穷的江北农村,他和婶婶一块土一根草的垒砌了自己的新房-----土墙草顶的茅屋。然后孕育了三个子女,靠着几亩薄地,拉扯着几个孩子,艰难的度日。而且,叔叔一辈子不得奶奶的欢心,奶奶就是不喜欢他们一家人,就好象没这个儿子。就这样,叔叔逢年过节,礼数尽到。每年与别的兄弟一样赡养老母亲。叔叔的日子很难,本来就腿脚不好的叔叔,学会了瓦工活,风里来雨里去,太阳晒风雪欺,挣点小钱养活家人。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又落到身体瘦小的婶婶身上,婶婶是个宁可自己流血,也不人前落泪的人。叔叔的脸更黑,更粗糙,那双手冬天皲裂的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夏天身上的皮要脱掉一层。叔叔,将所有的苦难和婶婶一起默默地承受。一砖一瓦,砌起了几个儿女的长大;披星戴月,撑起了一方温暖的家。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将几个孩子拉扯大,成了家,有了第三代。可是,好日子-----------------对叔叔来说,看着孩子们过得好,自己身体好,种点地,食饱腹,衣蔽体,就是好日子。可惜,好日子才冒出头顶,叔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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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刚患病时,叔叔就知道日子不多了,不愿意治疗,说孩子们挣钱不容易。还将自己的衣物悄悄地抱到田头要烧掉, 他说人走了,就走了不要留下什么让家人念叨,难过。一次次拒绝亲人们回来探望自己,怕影响儿子千辛万苦才建立的市场;怕惊扰女儿肚子里的小生命,那是他们日思夜想才盼来的宝贝;怕兄弟们受累,兄弟们也有兄弟们一摊子的杂事。。。。。。所以,他选择独行,在早晨乡间的小路上,在午后沉默的田间地头。叔叔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亲人喝着一碗碗苦涩的中药,吃着各种颜色的药片,做着无法改变结果的抗争。他跟我们一样清醒,清醒得让你感到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都是自欺欺人,可是除了这些安慰,除了经济上的援助,我们做不了什么。明知道,我们在说着谎言,欺骗叔叔,也欺骗自己,我们还得说,叔叔每次都耐心地听着,答应着,其实他更知道结果,他在支撑我们善意的无力的谎言,那谎言一戳即破。叔叔是那么冷静,早把后事安排的妥当,当他在电话里清晰地平和地说着病情时,我常常在颤抖,一个即将远去的生命在数着自己生命的计时,静静地等候那一刻的来临。我感到残酷,是叔叔冷静的残酷吗?不!是命运的残酷!让一个人如此清醒地走向黑暗世界的大门,身后是亲人声声地呼唤,眼看着黑暗之门徐徐展开,关上,这怎么不是残酷呢?上帝?命运?自然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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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了我的父亲,他的兄长,见到了他的儿孙们,叔叔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抗争真的很累,叔叔想休息了,想静静地躺着,让一生都在奔波的脚好好地歇歇,让那双疲倦的眼睛好好歇歇。在亲人们离开后,叔叔不再全力以赴地抗争了,拒绝吃药,拒绝进食,拒绝所有,他有意尽快地消失自己,不想亲人再为他操劳伤心,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着呀!


          父亲回来后一周,叔叔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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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下葬的第二天,我的堂妹------他唯一的女儿,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亲人们来不及擦干眼泪就在红色的喜悦里忙碌着。宣城- N' z" D$ \(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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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叔叔走向生命的出口时妹妹正在生命入口处迎接一个小生命。擦肩而过,无缘相见。也许,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来来往往,生生不息。宣城  _& e, D% \- U

         生命的轮回,无始无终,唯有珍惜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