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含之说:爱是不可以后悔的


  

      今天,新中国第一代外交官、翻译家、作家章含之在北京八宝山举行葬礼。

  认识章含之,是从章士钊、毛泽东、乔冠华那里开始的,是从读《我与乔冠华》、《好随风飘去的岁月》、《风雨情--忆父亲、忆主席、忆冠华》、《跨过厚厚的大红门》开始的。她是著名民主人士章士钊的养女、毛泽东的英文教师、我国著名外交家乔冠华的夫人。在她的一生中,有着父亲章士钊、领袖毛泽东、丈夫乔冠华影子,使她的人生充满了熠熠传奇色彩。

  章含之生前自称“一辈子一事无成”。“小时候想演戏,父亲不让;大学毕业后,想教书、做学问,又被‘文革’打断;到了外交部,想当个好外交家,也没实现。”最后只留下一辈子“经历”。章含之我拿出了当年(1972年)尼克松访华的合影,看照片中的第一排,除了基辛格,其他人都不在了。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这倒成了“最后的成就”。就是在这样的上上下下的起伏中,她晚年收获人生的豁达----过眼云烟,都过去了,只有曾经存在------一代名媛的人生经历的才有意义,才有生命。

  章含之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信,内心却非常自卑的那种人,因为他为“从内心深处感到自己的空”,她很羡慕林徽因懂建筑,懂诗歌,文章也好,所以她的一生总是以做学问为充实。

  但在那个在什么都是政治的年代,时世荒谬、命运难测。

       1971年,章含之在毛主席的钦点下由北京外国语学院进入外交部。章含之那时候的身份既不是工农出身,也不是革命干部或者军人家庭,在特别强调家世的年代里,章含之连薄熙来等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资格都算不上,然而,因为毛泽东的原因,章含之很快进入政界,累官至国务院正司级,已然是当时名符其实的高干了。毛泽东曾经对章含之这么交待过:“你的眼睛也不能总盯着历史啊、外语啊,局面小了点嘛,要把眼光投到火热的革命中间去,和工农兵打成一片,和群众打成一片。”而后,章含之也进到工厂等地作为和工农兵融合的代表,自然时间不会很长,经过毛泽东点将,周恩来同意,章含之很快进入了外交部。毛泽东对乔冠华、符浩、余湛等人说过:“我这个小老师不平凡,见解独到、语出惊人,你们以后可以互相学习、互相交流革命经验呢。”以乔、符等人的身份和一位副处长交流经验其含义是不言自明的。中国和加拿大国建立外交关系之后,毛泽东第一个点名让章含之出任驻加国大使(正司长级),当时章含之不过是副司长,按照外事口的规矩,以副司长的身份外放欧美大国的大使实缺,将来很有可能回来作为副部长或者副书记的。最少也是部长助理。由此可见毛泽东对于章含之的信任程度。

     毛泽东晚年特别是林彪事件之后,开始着力培养区别于四人帮之外的另一股势力,这就是以毛泽东部分亲属和身边人组成的第三梯队,这中间包括李讷、谢静宜、王海容、毛远新等,章含之就是这个用人路线的受益者之一。但是,这些人比之张春桥更加缺乏政治经验,然而也比之张春桥等更加对毛泽东忠心耿耿,在后来对周恩来、邓小平等人的斗争中这批人显然比张姚等人更为卖力气,这就是历史、命运、时局一种安排,1976年后她和她的爱人、外交部长乔冠华因为“倒向四人帮”被贬斥。这是历史的先辈悲哀造就的!

  谈到乔冠华,中国人民不会忘记乔老爷在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合法联席位时的开怀大笑,

这是一个有才华的性情中人,综观乔冠华的一生,其功过是非,悲欢沉浮,都不脱“才情人生”的底蕴。毛泽东曾这样评论乔:政治上坚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业务上行,就是感情多了点,有点右,有时候喜欢扭秧歌。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就继续发扬,缺点就继续改正。也正是因为乔书生本色,性情中人,因而在政治的旋涡中“智商”受到影响,玩不起政治。毛泽东很欣赏有才华之人,比如乔冠华,文革后期,毛泽东开始着手解放一批业务干部,乔冠华就是其中一个,乔本人被搞的最惨的时候居然去卖报纸,周恩来回来和毛泽东说:“乔冠华快是不行了,请主席看是不是暂时让他自己反省一下为好。”毛泽东这个时候,对章含之说:“小老师,你代表我去看看乔老爷,要是他快要呜呼哀哉了,你就说我说的,乔冠华还是一个好同志嘛。可以烧一烧,不可以烧焦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章含之并没有去,然而毛泽东保护乔冠华的意思却传达到了,就此乔冠华得到解放,出来恢复工作。很快,乔老爷的才华受到了领袖的欣赏,毛泽东说过:“大乔、小乔(胡乔木---笔者注)总要留下一个嘛,不要铜雀春深锁二乔嘛。”然而,后来由于形势的发展,乔冠华在布置外交部批判周恩来右倾思想斗争会上不顾旧情,猛力向周恩来开火,为人所诟病。七十年代末外交部党委召开的批判乔冠华错误的会上有人就指出乔是小人,忘恩负义。而有关乔的人品很坏的定论也是这次会议上决定的。一介书生的性情外交部长,哪里知道,毛泽东认定“恩来是要跟我走的”,所以,他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很大,当江青等人把问题上升到第十一次路线斗争的高度时,毛泽东出面制止,批评江青。据李先念回忆四人帮时说:“他们那几个人当时可是不得了,上窜下跳,谁要是说的不对了,他们就搬出主席的大帽子来压人,政治局成了他们履行手续的地方了。”当他们准备进一步收拾周恩来时,叶剑英、李先念等人开始坐不住了,因为如果周恩来都能被他们拉下马来,那么他们这些不如周恩来的或者在周恩来之下的又当如何呢?岂不是很明显的事。叶剑英和李先念通过汪东兴向毛泽东问如何布置开展第十一次路线斗争的开局工作,毛泽东这才重视起来(这个主意是叶剑英出的,不明着为周恩来说话,正话反说),他指示政治局才有了后来那段著名的批评江青“迫不及待”的讲话,毛泽东说:“这几个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人有份,也包括春桥、文元。”乔冠华和章含之二人在这次斗争中扮演的角色,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毛泽东发动文革火烧干部,一个原因就是要这些高干们知道他们的功名富贵取自于谁?按照现在的话,叫反腐败。毛泽东曾经和周恩来、陶铸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有不少人当官做老爷,高高在上,忘了自己还是人民群众中普通的一员,这样的干部我看就是要烧一烧,让他们至少不要忘本。”(曾志《峥嵘岁月--回忆陶铸》)结果这些被烧的干部无一不是被打翻在地,一夜之间沦为人民公敌,其子女以及家庭支离破碎,前途阴暗渺茫,而后,毛泽东一句不要烧焦了,忽然又被解放,内中的大起大落之于人的心态的改造是天翻地覆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相当一批干部在1973年之后复出反而一改初衷跟定四人帮的由来,因为他们害怕了那种没完没了的折腾了,他们担心权力和荣耀的再度丧失,乔冠华就是其中很明显、很无奈、很悲剧的一位。

  在这样的一件事上,我还要多说几句,乔冠华的政治“智商”不如胡乔木这也是书生性情中人的命。毛泽东用人一贯是疑人不用,就是说一旦他认定某人对他不够忠诚的话,那么即使不是立刻结束这个人的政治生命,也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好感。所以,“文革”中胡乔木得知毛泽东评论自己“改换门庭”后也比较识趣,七五年之后更加紧跟小平,彻底改换门庭了。而乔冠华没有领悟到胡乔木那个地步,什么没有领悟,就是胡乔木以文章见重,乔冠华以业务见重,而都不是以思想见重(例如张春桥),所以,这种赏识某种程度上是取决于形势的。乔复出之后急于建立新功,希以固宠,而反对周恩来,成为一颗炮弹,也是在1974年外交部批判周恩来后,乔冠华出任外长-----这是历史的悲剧在个人身上的演绎。问天,谁之过!

  现在,斯人已逝,除去政治上的是是非非,最让人难忘的是传奇的乔章恋:

  主席批评她“爱面子”

  1972年9月的一天晚上,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刚离开北京,毛泽东就听取中日首脑会谈情况汇报,章含之也参加了讨论,谈话气氛很轻松。毛泽东心情很好,谈了很多。突然他话锋一转,说起了章含之:“我的章老师,今天我要批评你,你没有出息!”章含之以为主席在开玩笑,笑嘻嘻地说:“我一定接受批评,是没有出息!”毛泽东说:“我说你没出息是你好面子,自己不解放自己!你的男人已经同别人好了,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为什么怕别人知道?”突如其来说到伤心处,章含之哭了:“主席,别说这事,好吗?”毛泽东说:“我今天就是要说。你好面子,怕别人知道。我就要说给大家听。”在场的人都很惊讶,谁也不好插话。章含之鼓起勇气:“主席,你批评的对,我回去就办,本来也是完了的,早晚的事。主席讲了,我一定解放自己。”

  毛泽东对章含之的批评,在刚刚死去夫人的乔冠华的心中掀起了波澜。过了几天,乔冠华问章含之:“那天主席说的情况是确实的吗?”章含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知道后,她显得有点慌乱,简单介绍了自己婚姻的不幸,一种心灵感应在两人心中暗生。

  与乔冠华暗生情愫

  此后,在章含之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之前,两人总要通几次电话。他们不谈爱情,也不谈政治,只是聊天。但那种深深触动两颗心的感情已难以控制。终于有一天,乔冠华在电话中突然发问,离婚手续办得如何了。章含之说快了。乔冠华停顿了好几秒钟,说:“Iloveyou.willyoumarryme?”章含之哭了:“我知道,谢谢你。但这不可能!”

  深夜,章含之给乔冠华写了一封长信,她在信中说,我已无法欺骗自己我对你仅是友情,我也相信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爱情是真挚的。但是此刻我们彼此更需要的是清醒和理智。我没有勇气面对舆论的哗然,也害怕面对社会各种人怀疑的眼光。我们此生恐怕只能成为朋友。我们最明智的决定是把这段萌芽的恋情深深埋入心底。她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事实上,除了子女反对,社会舆论压力也非常沉重。两人一个已60岁,一个才38岁,相差22岁。他们恋爱的消息传出后,可以说整个外交部和北京城都沸沸扬扬。

  两天后,她收到乔冠华的回信。他在信里极其生气说根本不信那套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什么自我牺牲。如果我们真诚相爱,为什么要怕别人说三道四?他说,她那些托词根本上说是不敢去冲破世俗的锁链,去得到自己的爱。

  乔冠华的信深深地震撼了章含之。之后乔冠华每隔一两天便要给章含之打一次电话,他的痴情深深打动了章含之。最后,她决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乔冠华相伴一生。

  小插曲

  1973年6月中旬的一天,乔冠华没有打电话通知章含之就在下班时间急匆匆去看她。见面后他说:“今天开党组会传达了一件事,和你有关。主席昨天指示,我们要培养女外交家,他点名说他的章老师可以出任第一位中国的女大使。这对你是个难得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我们的事怎么办。”

  显然这时的章含之面临人生的一次重大选择,她后来这样认为:我的一生无论是正确的或错误的决定永远是受自己情感的支配。此时此刻,当我弄明白这不是玩笑时,我几乎没有考虑一下,就脱口而出说:“我不可能去国外工作,我既然对你做出了承诺,就会遵守自己的感情的选择。”

  后来,章含之向主席请求不去当这个女大使,毛主席并未坚持。

  
1973年,章士钊在香港去世。丧事完毕后,周恩来建议乔冠华搬到章含之那里住。毛泽东听说这事,也连说这样好。12月11日,乔冠华迁入史家胡同51号,与章含之正式结为伉俪。他们共同经历了十年幸福、但也充满风雨的生活。
    
  晚年的章含之,回忆往事说:“再回到我自己。我看到原来的大学同学出书带博士,真的很羡慕。可是除了带着伤痛的记忆,我得到了什么?就连爱情,也是转瞬即逝的悲剧……”是啊,如果没有文革,没有政治,章含之可以用英语演出《奥赛罗》,她是戴丝苔蒙娜,她是莎士比亚的女主角,不知政治权术为何物,她是美是真是爱是一切浪漫想象一切光明希望的追随者。“晚风菰叶生秋怨,隔江人在雨声中”如果没有政治,爱情何以成为悲剧?

  章含之说过:也有朋友问我,你后不后悔?我想我的回答是,爱是不可以后悔的。”

  “胸含海岳满腔深情历经风雨终不悔,国之瑰宝一代名媛笑谈春秋犹未尽”,安息吧,在这个世界上,是非成败转头空,爱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