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味品是干什么用的?给食品加味道的。太淡的,加点盐,或是加点糖,也或是加点别的什么,这样,原本淡而无味的东西就好吃了。尽管那东西本身的味道还是那样,可吃的人的口感不一样了,感受不一样了,好恶也不一样了。对吃的东西,有时候是要加点调味品的,否则,味道太淡、太平,就没有食欲了;但是,并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加调味品的,有时候很自然的东西,比如说水果,直接吃也许比加了调味品更好。吃的东西是这样,艺术的东西也是这样。由于我们国家曾经有过和现在还在延续的一些做法,有意或无意地夸大了艺术调味品的作用,使得很多艺术作品本来具有很亮的看点,加了调味品之后,那光芒不但没有增强,反而给遮住了:原来的感人成了做作了,原来的深情也成了矫情了。这样的例子,有人可能早就注意到了,有人可能还没有注意到,但是这种现象在我们国家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说出来的目的,是希望艺术创作者们和艺术表演者们能够注意:如果你不了解艺术的规律和艺术的审美,硬要去加这种艺术调味品的话,其结果,就很难唤起现在审美能力越来越强的观众们的美感和认同。
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昨晚我在看《星光大道》节目的时候,得到的启发。央视的《星光大道》节目,已经走入第四个年头了,上周六是今年的第一场演出,昨晚是今年的第二场演出。跟这个节目跟到现在,不管每一期是不是都一样地精彩,我都因为很喜欢毕福剑那幽默而阳刚的主持风格,以及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演员带给我的惊喜,而把它作为一个保留节目,一直看着。
昨晚出场的五个号的选手,并不是五个人,因为有的一个号代表的是一个组合。
一号姑娘杨心灵,一上来,就说她来自于毛泽东的故乡韶山。这个姑娘因为在四个环节里,每一个环节都尽可能地做了一些表演上的变化,而成为昨晚这场表演竞技最大的赢家。但是,昨晚她在最后一个环节的表演,我觉得没有前面三个环节好。因为她是一个在校的女大学生,本身应该以青春靓丽和朝气蓬勃,展现出金色年华的姑娘应有的精神状态的;很可惜,她自己认为,那种三十多岁的少妇样,才更有女人味,于是,她刻意地穿起了低胸的裙子,还把头发有意散乱地盘着。结果,这个扮相倒是更有某一种女人的味道了,只是女大学生的味道却看不到了。侥幸的是,最后一关,她的对手,来自于内蒙古的蒙古族组合-天驹组合,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把奥运当成了调味品,加在天然的水果上了;结果,让那些看来是有些阅历的评委们,想起了生硬,也感到了做作。最后,评委们把票给了更会唱的杨心灵。
我要先说说那几位选手,反过来再续说这个话题。二号选手是来自于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洲延吉市的朝鲜族姑娘李艺花。她没有在她本民族的音乐歌舞上作文章,而是扭着自己不太年轻的身体,勉强跳起了街舞;结果,由于她的身材、气质和街舞的要求都有着明显的差距,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怎奈,不懂得扬长避短的人,在和别人比拼的时候,总是很难占上风的。结果,她在第二关就被淘汰下来了。
三号选手是一位来自河北廊坊的才貌双全的小伙子,他不但人长得高大,有模有样的,才也很高:一会儿吹笛子,一会吹排箫,一会儿吹萨克斯,一会儿又替换着吹起了四支唢呐。但很可惜的是,他展示着吹奏,又好象只会吹奏,而《星光大道》的舞台上,仅有乐器的演奏而没有唱功就很遗憾了。他除了吹奏,不太擅长别的什么,也就很难走到最后了。
山东威海姑娘方颖,是一位烟台大学的毕业生。对于表演,她还显得稚嫩;对于艺术,她更多地是喜欢而不是擅长。她带给我们的惊喜,是停在她裙摆上的那群来自于台湾的鲜活的蝴蝶。可惜,她技不如人,随着那些本来应该锦上添花的蝴蝶,在第一关就无奈地飞走了。
看了这场演出,我最有感慨的就是五号天驹组合了。四个蒙古族小伙子,或健壮、或结实、或粗犷、或豪放,非常有男人的大方美。前三关,他们不管是演唱、马头琴合奏,还是极具民族风情的呼麦表演,都让我们被那地道的蒙古族艺术特色,深深地吸引和陶醉了。嘉宾们的评价都很高,评委们也给他们一路开了绿灯。按照这样的印象和趋势走下去,他们夺冠应该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非常可惜,在最后一个环节上,他们的表演理念出了问题。刚才说了,他们的对手是一号的湖南姑娘杨心灵,她的歌曲《远情》应该说完成的还可以,但是,并没有达到让人惊艳的程度;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天驹组合本来是很有机会的,按照他们之前展示的艺术素养和表演天赋,他们应该是有实力去超越的。
那么,天驹失蹄在哪里了呢?最后一关,天驹组合合唱了一首新创作的歌曲-《内蒙古为奥运喝采》;主题非常好,可惜歌词和歌曲都太平淡了,甚至可以说是太粗造了。我想,他们演唱这首歌的原因是:一来,他们觉得前面三个环节的节目都展示的是民族风情,显得不够丰富,他们想显得更丰富多采一点;二来,今年是奥运年,《星光大道》又是央视的节目,他们认为突出了奥运也就突出了政治,突出了政治才更容易得到评委们的认可。
他们这样想,并不是凭空想象的。我们可以想一想:我们国家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有多少艺术上乏味单调而突出了政治的作品,受到了各级不同的奖励,甚至是国家级艺术管理部门的奖励呢?比如,电影《任长霞》,我想很多人都看了。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它的说教味儿是那么地浓,而它的艺术性又是那么地弱,这样的一部粗制滥造的电影作品,居然得到了国家各级各部门颁发的多项艺术大奖。有这样的先导,别人怎么能不理会呢?怎么能不跟风呢?当然,这种毫无艺术可言,却因为说教符合某种需要,而得到了有关部门颁发的大奖的例子,我们在别的艺术种类上也不少看到了。
《星光大道》上,节目质量不够高,而硬要添加调味品的例子,并不少见。某人表演上有欠缺,马上说一段自己是多么地孝顺父母,或是献爱心什么的事,煽得现场善良的人们的一片掌声和几滴眼泪,结果,本来表演不够档的,就借着这股劲儿冲了过去。后面的人看了,也就使劲在这方面煽。现在,《星光大道》的编导们,应该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星光大道》的评委和观众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结果,去年的总决赛明显在这个问题上做了校正。年赛中,来自于塞拉利昂的姑娘玛利亚,就因为有硬煽之嫌,而表演并不十分突出,最后没能走得更远。
昨天,我们看到的又是这样的情况。尽管天驹组合自认为扣上了奥运这个今年最大的政治主题,会显得自己更有政治上的高度;但评委和观众们对这类艺术表演刻意去贴政治标签的做法,早就看够了,也早就反感了。一位嘉宾明确地说:你们这个歌,看来是新创作的,但是听起来太平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并不是只要沾上奥运,任何东西马上就有了光彩了,还要看是怎么去表现奥运的。
其他的表演者,应该从中吸取什么经验和教训呢?奥运主题肯定是一个大主题,也肯定是需要歌颂、赞美和表现的,问题不是要不要表现,而是怎么样去表现。如果歌曲的曲调本身不够优美,歌词也像是口号似的,这样的歌曲,能让人们喜欢吗?如果现在的评委和观众们还是喜欢和推崇这样的歌曲的话,我会感到很伤心的。好在改革开放这三十年来,人们已经越来越明白:什么是艺术,什么是政治了。
天驹组合的四位表演者都很有艺术天赋,也希望他们能够在艺术道路上走得更高更远。但同时,这次的落选,也希望他们能吸取一个教训:搞艺术的,是要考虑政治,但千万不要把政治当成调味品,不管合适不合适,硬往艺术这天然清香的水果上面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