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人家


温柔人家  

 

今生今世,我忘不了那棵苦楝树,忘不了那温柔的人家,忘不了那个老妈妈。但她在哪里呢?我确实无法再找到她。或许,本来就没有那样一种境界;或许,那只是自己在孤独寂寞中拼凑起来的美好画面;或许,那是把梦境当作了现实……,但我又是那样的身临其境:

那是一个黄昏,我翻过一座山梁,背对下山的夕阳,懒看路的漫长,懒想驿站在何方,懒管满山的秋末被荒凉浸透……,我如没目标的流浪孤儿,心里空白得连苍茫也没有了。

伸向远方的路,被山割断,起伏的风,翻动枯黄的弱草……,我的心往下沉着、沉着。

当所有的影子被黄昏收去时,我将怎么渡过黑夜?会有星火指示方向吗?……,我不知道,我能否走到明天的黎明中去看新生的太阳。

还没转过弯道,突见前方的山凹中有棵苦楝树冠伸出,并有山泉“叮咚、叮咚”的弹奏声传来。有树有水有人家,顿时,铅重的暮色美丽了起来。

转过山弯,那苦楝树就在房门的右边,那山泉, 就在苦楝树下面流淌,我发现园子的柴门开着,急忙赶过去,见越过园子的堂屋门也大开着。但我连园子的门,也不敢冒然而进,只敢坐在苦楝树下朝房内张望。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妈走了出来,我急忙站起来向她问讯。

老妈妈边说:“这里离县城,只有四里路了。”边请我进屋去坐。并端来水和红苕款待我。

我那份旅途上的孤独寂寞完全消失了。

我和老妈妈聊了起来: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今天,儿子带着孙子陪着媳妇,去三十里的高寒山区,看亲家去了,女儿嫁向了他乡……,她欠意只有这红苕招待我,连一碗包谷饭也拿不出来。

我知道,这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山区农村,有这红苕吃,已经很不错,很不错了。突然,我发现园子里的蚕豆,有的已经开花了。那花,如细小的蝴蝶,在风中摇曳着。我知道,它们飞不起来,却是等那开春后的希望。

我向老妈妈告别时,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很亮。

一到转弯处,我看见了县城的灯火,回首,那山泉,那苦楝树,那房屋,浸泡在山脚恬静的温柔月光中。我真想回去,陪那亲爱的老妈妈到天明。

事过十多年,当我回到那心里深处的地方寻找时,再也没有找到那苦楝树,那山泉,那人家,那亲爱的老妈妈,一一那一个温柔的家。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