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2008),网友“北方的风”兄在凯迪网络给我发来短信,言我的名字竟然上了某网站的一个极左份子“黑名单”。这我倒没觉惊讶。至于说“我们”和“他们”之类,其实“我们”和“他们”不管是从利益还是身份都是同一的。因此,我当即请“北方的风”兄放心。我不管是在报刊还是在网络,所说所写,其实都是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谈、拿来公开讨论、公开言说的。至于极左份子如何理解,我则无法左右。因此,到后来,当北方兄再发来的信息,我都没有打开看的欲望了:很多观念不是一两个短信可以说清,也不是一两百字可以讨论出结果的。
后来,我又想起现在“两会”在即,有所谓“网络政治”一词,赞扬网民通过网络就国家大事、突发事件发表意见的壮举,这已表明我们国家民主政治的进步。而一些人还在人为地划线,甚至污陷却是一个现实。因此,这个“插曲”可能不仅是我个人之事,对于网络言论可能都有着普遍性意义。因此,我就打算在这专门写篇文章,使我们的讨论“拿到桌面上”来谈:一可表明我的心迹;另则通过讨论,聚思广益,可能还更有意义一些。
一、两对概念:极左、极右与改良、革命
中国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是同意“反右运动”的,他只是否定了毛的“扩大化”。毛泽东曾说过:“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所谓“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条心”。要一个数亿的“人群”,象军队一样整齐划一,全变成左、右或是中是不可能的。其实,“左中右”也象事物的矛盾一样,本就蕴含在社会实际当中,以此作为“反右”的依据,确实是离谱得近乎荒唐了。因此,左右的分法,欠缺严密性,只有“极左”和“极右”才具有相对意义。
而“极左”、“极右”与改良、革命,这两对概念在“改革时期”和“文革时期”有较大的区别,而且错综复杂。但却对我们的分析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在文革时期,所谓“革命”就是指极左,所谓“革命”不过就是折腾。让人不得安生,让农民饭吃,让工人没有衣穿。通过这些折腾,使大家完全由着毛“六亿神州顺着摇”。那么,文革时期的什么叫“改良”呢?在文革中“改良派”就是“走资派”。这在七十年代毛泽东在“论水滸”中,又有更新的论述,那就是改良派就是“投降派”。而无产阶级专政基础上的继续革命,就是要与这投降派作斗争。“刘邓路线”与毛主席自己的”无产阶级路线“,是“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们再来看,在改革时代是“改良”,还是“革命”两个概念:“改良”有着一个共同的含义,那就是:就是逐步地改革。但因为认知不同,对“改良”又有着两种走向:一种认为“民主科学”是改革的方向,那么就得向“民主科学”方向走,这就是过去的所谓“刘邓路线”;一种是认为社会问题还是阶级和阶级矛盾、阶级斗争的问题,那么就得向“文革”的方向走。这也即是现在的“文革极左派路线”。同时,“革命”,也有着一种新的含义,也即是回复到原有的含义:那就是推倒重来,重新建立一个他们认为更好的社会。
在清末,一些有志之士,想通过“改良”,而达到国家强盛,江山永固;而“革命派”的孙中山,则想推倒重来,建立民国。而清末前国家领导核心慈禧太后,则肆意拖延着改革。她向全国发表讲话,并派六大臣到各国考察政治,定了以十一年为期“预行宪政”。当时的孙中山已看出了其中的伎俩,事实上却是心中暗喜。最后清到民国的历史,就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革命追上了改良”,最终是改天换地,建立了民国。
现在就可以很明确了,在“革命”和“改良”之下,改革时代的“极左”与“极右”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1、极左派:
他们看到的是各地的穷苦的下岗工人,无官不贪的现实。只有当大家都贫穷的时候,人的心才是纯洁的;只有时时背语录,早请求晚汇报,人民才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就更易于管制。只有每天背语录歌,跳忠字舞,就是对他们的党的忠诚,对伟大领袖的崇拜就是对党的崇拜。在他们眼里,无产阶级继续革命已经被改革路线所打倒了,因此只有推翻这种资产阶级错误路线才是出路。他们也“革命”:他们要的是“改革者”(“走资派”)的命。所谓“你死我活”,针对的是共产党内的“改革者”(“走资派”)个人和群体。这些极左份子一旦上台,必然要把一大批现在的共产党内的改革者打成“牛鬼蛇神”,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他们同样会称他们是“革命”的,但其性质上却是改良的,还是属于他们党内的斗争。
2、极右派:
和极左派一样,他们同样看到了穷苦的下岗工人,无官不贪的现实。但是,他们采取的态度是“改革”的,但却是寻求根本变革的“革命者”的道路。那就是创立一个新制度,甚至不惜推倒重来,建立新中国。他们喊的多是“废除一党专制”之类的口号。
因此,这就不难理解中国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既对极左份子怀有严重的戒心,并多次提出“防右,更重要的是防止左”。因为在极左的时代,他们同样是被极左份子当作敌人来看待的,毫无疑问,还真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但是,邓小平先生同样担心“右”。因此他不否定“反右”运动,只是承认其只是程度上的“扩大化”的问题。他说,当时和现在的一些极右派份子,“就是不要共产党领导”、“就是不要四项基本原则”、“就是不要中华人民共和国”等等。
极左、极右与“改良”、革命,这些概念分清楚了,就不难理解社会的一些状况了:
极左派,虽然令改革派感到威胁,特别是人身的威胁,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威胁,但是他们毕竟是党内斗争,是路线的争议。因此现在尽管改革了三十年,极左的势力、极左份子往往可以肆行无忌。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教育部近期严重违背了《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几个重大问题的决议》和十七大吸取文革教训的精神,竟然敢于在国内公开推行“文革样板戏”的原因。
也更不难理解,为什么共产党内的改革派,往往是“做得说不得”的原因。改革本就是一个不断自我否定、不断自新的过程。历史的发展是客观的,不可能随着人的意志而转移。随着改革的深入,一些问题不断地暴露出来。改革进入“深水区”,按照历史的必然规律发展,这也同样是不可能随着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作为共产党内的改革者,他们却不得不与“极右份子”划清界限。因此,极右份子因此成为同样受到“改革者”的严厉打击。因此,虽然自胡温执政以来,以文字,以言论治罪的案件有所减少,但却并没有绝迹。
二、我的态度:我并非“右派”,更非“革命者”
这些概念搞清楚了,我就能很顺利地表明我的定位:如果有“左中右”三个选项,我不要“极左”,也不要“极右”,而是“持中”:
——我最清楚“极左份子”,所要的“文革”到底是什么货色!
——我也最清楚“极右份子”,重建“新中国”有多少斤两!
文革时期,不仅是共产党内,就是国民所受的困苦,所经受的恐怖,我都能清楚记得。在文革时期,有过多少无辜的死难者,有多少家庭为之破裂。有多少民族千万年积淀的文化无端摧毁。文革被称为旷古少见之浩劫,确实一点也不过份。
而“极右份子”所要的国家,我也很清楚中国的历史。我理解的历史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任何想跳过一个阶段就想一步登天都是幻想。
为什么?
最重要的是通过“革命”(改朝换代)的手段,只由一个极权走向另一个极权,从一个专制走向另一个专制。如果再折腾,消耗的只能是国家民族的元气,所谓存,百姓苦,变,百姓更苦。
但是,我也反对自然主义的“文化决定论”者。
“文化决定论者”所说的“文化”,不过是把一些“文化知识”之中的“文化”和“社会道德”和个人修养结合起来和“政治文化”中的“文化”概念,作了偷换概念的混淆罢了。“文化决定论者”的终极理论,与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理论”是完全同一的。
在我心里,真正处于决定意义的就是政治体制。但是政治体制,需要有一个不断改革,不断进化的过程。这个过程同样也无法超越。如果突然地切断这个过程,不但走不了捷径,还会阻断这个进化进程。而再要重复一个社会稳定的过程,再重新开始进化。
在历史上,试图超越者可谓成千上万,历朝历代的农民运动,不过都是为了改革这种现状而进行的努力而已。而最近的一次典型就是清末的“革命追上改良”的国民革命了。但是,从国民革命到新民主主义革命,到底给中国带来了什么?带来的不过是近百年来,数亿生灵的涂炭,民族文化的浩劫和财富积累的洗劫。而其终极结果,也不过是改朝换代而已。
要使社会进步,就在于在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之下,社会各种力量的不断冲突,不断的磨砺。不断地改造才是出路。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不断的改革才是出路。
——这也就是我在对“北方的风”兄短信的回复中,提出的“除了改革,其他都是歪门邪道”的内涵所在。
三、我希望做一个尽责的公民和负责的国民
那么,我平时不管是在报刊还是在网络,怎么会如此激烈地批判现实,这到底是不是我在反对某个党派,反某个人,反对某个主义呢?
——其实是:非也!
我无党无派,而且也打算永远这么无党无派下去。
在政治信仰上,我象对待宗教一样认真。我曾撰文讲过我准备写入党申请书前彻夜的思想煎熬,也写过我接触基督教的“受洗”前的彻夜不眠。而这种认真,使我最后都选择了放弃。我不信的东西,我绝不勉强自己相信。人的生命只不过短短百年,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违背自己的意愿来迎合,甚至仅仅是为了摄取。我的双手和我的头脑已经足够让我过上平凡、充实甚至是富足的生活,我又何必强求自己呢?
但是,我也并不反对人们入党和入教——这也是我的态度!
没有政治信仰,没有宗教取向,但却并不妨碍我期望祖国进步,国家民族发展的目标。
我的这个愿望,来自于我身在其中。没有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兴旺,我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超然的心境。如果是在文革时代,我不喊万岁都成了无法容忍的罪行;我一个不小心,把主席像给打碎了,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因此,反对极左份子、反对文革是我的喜好也是我的责任。
我虽然知道,对当今的人民公仆我没有选择权。但我也不会“逢官必反”,而从来就是“有赞有弹”。因为不管是什么社会,好官、清官永远值得钦佩、值得赞颂、值得表扬。为此我写了众多的文章赞美他们,比如《不要让好官员里外不是人》、《深圳洛阳公仆见义勇为可敬可佩》、《2003年中的任仲夷》等等发表在报刊和网络上,甚至还被一些网友斥为“五毛”。但对贪官、危害人民的坏官,我同样无法容忍。因此,在这十几年中,不管是非典时期、孙志刚事件,还是现在的“很黄很暴力事件”、“文革样板戏事件”,我从来都是一如既往地猛烈批评,无情揭露。
但正如我对“北方的风”网友所说,我自己有自己的尺度,我期望国家进步,民族昌盛,我只是尽我作为一个民族的国民,作为一个国家的公民的本份。我所说的,我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谈”,也即是可以公开谈论。根本就不需要偷偷摸摸,根本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我的目的,只是促进社会进步,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公民,一个国民的义务。
——这些话似乎是套话,其实却是我的肺腑之言。
四、如果这个国家不值得我爱,我会选择逃离,而绝不会螂臂挡车
那么,我有没有底线?当然有!
如果这个国家变得很乱、无法无天,贪官污吏,不可收拾;如果这个国家谁抓住了枪,谁就是霸王;如果这个国家永远也不进步,没有公平,没有公义,我作为一个芸芸众生的一滴水分子,我将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
当然,作为害人者,他们同样也不会好过。乱世,对于所有人,从来都是“公平”的。历史对一个民族的惩罚,从来就没有“我们”和“他们”,而只有“我们”。象文革时期一样,“我们”苦,文革极左份子同样苦。在文革中那些害人的人,从来是害人害己,没有得到过什么好结果。他们同样的缺衣少食,和全国人民一样受苦受难。造反派打别人,结果他们也往往最后被抛弃。很多害人的人同样被人打倒,然后同样也被踏上一只脚。
最近几年,在胡温体制之下,中国的政治生态和生活生态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确实感到欣喜和兴奋。我感到中国还是有可能成为现代国家的,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我们的体制事实上与文革时没有本质区别,即使是进行了大部制改革,也不过是一个技术性的调整而已。只要哪天文革份子占了上风,只要哪天文革份子窃据了高位,我们国家同样无法避免地走向动乱,同样不可能靠我们的体制来避免灾难!
不过,请放心!当这个国家很难活人,灾害、特别是人为的灾难爆发的时候,我只会选择逃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个祖国,而绝不会站出来作出丝毫的反抗。因为,以我个人之力不可能挽回,我当然不会螂臂挡车。作为个人,我是弱小的,就如一滴水中的一个水分子。
我爱国,因为我生活在这片国土;我爱国,才企望国家进步;我爱国,才会批判现实中的一切不平等和不公义;而我之所以敢站出来,就是因为我现在还能看到这个民族还有崛起的希望!
但是,我是我自己。我的父母赐予了我生命,而我的幸福得靠自己来创造。我不可能选择我的生命,也无权选择我生命的毁灭。但是,我却可以选择我的民族、选择我生活的国家。因此,如果真的到了那个人妖颠倒的时代,我只会选择逃离,会选择永远离开这个国家,寻觅我新的祖国。
我这不是懦弱,而是明智。对于一个民族来说,这是场灾难。对于个人来说,这正是一个重新选择乐土的理由!
不知我这样的回答,“北方的风”兄是否满意?
(20080301初稿,0302一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