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时。柳树绿了,梧桐花儿开了,摆脱病痛折磨的父亲在天堂过的可好?
昨晚睡梦中,仿佛听见父亲在叫我:“小平,快,快给我拿药。”我“噌”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打开灯,拉开抽屉找药。老公抓住我的手:“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猛然惊醒,四下一看,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冷汗湿透了衣衫。顿时,我的心如针刺般的痛,思念令我再无法入眠。
那一年春天,父亲又一次住进了医院。清晨,我到解放军263医院去陪护生病住院的父亲,替换值夜班的家人。那时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稀少,四周静悄悄的。走进263医院,在通往住院部的小路上,一排高大的梧桐侧立路旁,因昨夜的一场小雨,地上撒满了梧桐花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梧桐花儿香。望着满地的淡紫色的梧桐花儿瓣,我的心充满了淡淡的忧伤,如此美丽的花朵遭到无情的摧残,令人惋惜。这让我想到躺在病床上正遭受病痛折磨的父亲。父亲,您快快好起来吧。随着梧桐花儿的凋谢,春天的脚步会越来越近,她就在您的窗下,推开窗户,她就会走到您的床边,她会帮您驱逐病魔,恢复健康。不知上苍是否听到我的祈祷,那一次,患大面积心梗的父亲奇迹般的康复了。这让我总是难以忘记那侧立路旁,开满淡紫色花儿朵的梧桐树,以及满地的落英,还有那淡淡的梧桐花儿的香气。
屈指数来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八年了,但在我心里,好像父亲昨天还在我们身边一样。十八年来,每当有高兴的事儿时,我就会想到父亲,好像他老人家能看到一样,能与我分享快乐。每当有伤心难过的事儿时,我也会想到父亲,向他倾诉心中的委屈和烦恼。
许多时候,并不是谁都能读懂“父亲如山”这句话的内涵的,而当我们明白时,岁月已经流过了许多。
追忆往昔的岁月,脑海里父亲的人生历程被浓缩,老人家性格直率,刚直不阿,这一生所走过的路也是坎坎坷坷,想起来让人忍不住感慨万千。
由于家境贫寒,父亲17岁便参加革命,当了八路军。在部队,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父亲进步很快。鉴于他的优秀表现,解放初期,父亲被上级领导派往沈阳高级炮校学习,在那里他受到苏联专家的好评,并光荣的当选为学员。回到北京后,父亲被委以炮兵教官大队长的重任。正当父亲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却由于母亲的家庭问题受到牵连,在接受一系列审查之后,父亲被调到西北导弹基地去工作,不久,父亲患上类风湿性关节炎,浑身的关节全部红肿,疼痛难忍,久治无效。无奈,父亲选择了回故乡养病,这一年,他只有45岁,正值壮年。
父亲一生都在与命运抗争着,从来就不需要别人俯身垂怜,无论站着还是倒下,永远耸立着永恒的尊严。
父亲因患脑瘤生命垂危的时候,巨大的疼痛使老人家的脸都变了形,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听见他“哼”过一声。窗外是数九寒天,远处冰冻的湖面上,一群鸭子在觅食。屋内病床上躺着浑身插满管子、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我在心里呼喊:“上帝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的父亲,让我来分担一些父亲的病痛吧。”到后来,父亲的手、胳膊都扎不进针头,甚至连脚、腿也不好扎了。坚强的父亲对护士说,:“你放心扎吧,我不怕疼。”每看到护士的针头在父亲身上扎来拔去时,我的心就揪得生疼。面对病痛的折磨和无望的救治,父亲表现得坚强而乐观。
有时在疼痛缓解的片刻,他常找些轻松的话题来安慰我们。他反复对人说:“那天,我正在卫生间洗手,小深深(我的儿子,当时还不到1岁,还不太会走路)摇摇摆摆走了进来,拉起我的手,就把我拽出来了,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呐,这小家伙。” 父亲脸上充满幸福甜蜜的笑意。那一刻,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轻松地微笑了一下,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父亲的坚强,不屈不挠同病魔顽强搏斗的精神,深深烙在了我的心里。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当时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医护人员奋力抢救,他的心脏在顽强地跳动了十几分钟后才终止。父亲的勇气、毅力和顽强的生命力,令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为之动容。后来我生病住院期间无论是胰腺炎的疼,还是哮喘的反复发作,都没有把我打跨,面对死亡,我无所畏惧,是父亲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在鼓励支持着我。父亲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父亲在生活中,既是我们的严师又是我们的慈父。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因犯错误受到了父亲的批评,最后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心情好坏取决与你对待生活的态度,痛快是自己找的,不痛快也是自己找的,你今后做事一定要找痛快。”就因为听进去父亲的这一忠告,从此,我变得随和起来,能和周围的人很好地相处,几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得非常幸福快乐。父亲的忠告,令我终生受益。我也常把这一心得告诉我周边的亲人和朋友,希望他们也永远拥有一副好心情,为自己也为他人创造一个温馨和谐的好环境。父亲给予了我快乐的源泉。
我忘不了父亲坐在小板凳上带着老花镜,手拿小刀,一点点地为我削平凉鞋底部的小疙瘩;我忘不了父亲从冰箱里为我拿出悄悄藏起来的半碗红烧肉;我忘不了每次离家时父亲总是站在阳台上,朝我频频招手;我更忘不了父亲那充满无限怜爱、无限关怀、无限牵挂的目光……
失去了父亲,在这人世间我失去了许多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