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三)


我的思绪游离了良久,我的沉默倒是将孩子们的视线拉了过来。“老师,我们的宿舍都是没有风扇的。有就好了罗,就可以呼呼大睡了,后面几天我都搬到外面操场上去睡了哦。”  现在一个学生考上一中奖励成百上千,有钱奖励老师,却没钱提高必备的硬件设施来改善孩子们起码的学习环境,这就是我的同事。额外带学生赚钱,不是从抓真正的教育质量效益入手,而是对能给钱的家长唯唯诺诺,笑脸相迎,事先把要考的试卷给他们讲一遍过再考,考出来的都是高分,改卷时一个劲地强调改宽一些,让家长看了高兴一些。 结果家长常有这样的质疑:“小学里某某老师教的时候都是近乎满分的,怎么到了初中后会这么差差下来呢?” 我想说的是,因为中考高考是很难参假的,果真都是那么好,为何没人考上一中呢?如果这样去发问,那得到的自然会是这样的开脱,“哦,那是你们初中老师的责任了,在我小学的时候好好的。”有一个连中师文凭都不曾有的,能评上高级职称。放学后带一批学生,晚上又带一批,钱数到手疼。对外地民工子女则交了赞助费借读费也不准其参加考试,像是黑户口的一样,所以电子学籍上是43人,到了监考的时候就会是41个,而登记成绩评比名次的又会是40个。领导处讨得一个改卷组组长,“改得宽一些,要灵活!可以不管标点,不管错别字,不用有算式,只要答对了,即便是他瞎猜对了,那也是他的运气。” 她在考完后已经问清楚了自己班里学生的完成情况,多数人没写过程,但答案抄对了。是啊,“能抄得来就是他的本事”,这就是她们的逻辑。只求一个结果不是吗?又何必在乎过程与手段?他们的话就是权威,就是标准。想要怎么改就怎么改,评比高级的标准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作何?每一年都有不同的利益相关者,他们的条件各不同,标准需要合于他们的条件而造。标准年年在变,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改。公开篡改分数被瞧见,厚着脸皮说:“照顾一下吧,我要评高级了呀。到时我请客。”没有公平,只有霸权;没有民主,只有利益,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民工子女不能改变社会,只能改变自己来适应社会,要么就站起来改变游戏规则,先顺应、强大自己,使自己成为强权,再使自己制定的规则成为社会的标准。 抄论文、走关系、拉领导、评个优、挂个名,多拿钱。网上沸沸扬扬的有才华英年早逝的某某教授临死前也没能评上教授,诸如此类,以致网上到处是“如今的师生关系真的变功利了吗”这样的疑问。据说市区学校的老师绝对不比公务员差,有钱。去城镇上教书的可都是好老师,而我们的很多家长都还有这样的世俗之见。

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数落同事呢?举世皆浊时你独醒,那是笨蛋傻瓜。为了自己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面对不公平竞争,我教育孩子们要团结,要灵活,要有集体荣誉感,要对付共同的敌人,我们是一个作战团体。在我的应对之术中,团结这样美好的词汇也变了味。 还想着要慢慢渗透还他们以社会本来的面目,不能把他们限制在理想国里,等他们不得不从理想国中被活活剥离的时候,那种落差也不至于太大。 我想想我实在是错了,孩子们是会自己长大的,把他们教育得墨守成规死板木纳不好,把他们教育得太圆滑也不对,世界是什么样的,光明的亦或黑暗,都得用他们自己的眼睛去见识,我不该过于担忧,相信他们能形成他们自己的判断力的,暂时会走丢迷失,但有很多东西也不该是我越俎代庖揠苗助长的。是以不公对不公,以暴制暴还是有所坚持,是对抗还是调和,让他们自己去接受成长所给予的阳光与风雨,让他们自己定格下善恶是非的标准,那样的成长才是坚挺的吧。“救救孩子!”鲁迅的呐喊,也是我的心声,以一个有些自责的教师的名义。

不知道《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都描述了什么怪现象,难道荒谬是社会进步或者以人们爱用的词语说是转型期社会的正常?像《硕鼠》里说的那样,想要适彼乐土。可到哪里去找寻纯净呢?当有知识的人越来越不屑于去入世,当知识越来越不被重视和尊重,我差不多已经同《高老头》中的拉斯蒂涅一样:“埋葬了最后一滴眼泪。” 莎士比亚喊出:“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年代!” 但同时又喊出了“人类是多么高贵的生灵”。无论什么年代,永远都是老实人吃亏。但吃亏也分物质和精神层面,我想我还是要保有一份内心的纯粹,哪怕只是文人知识分子的清高。 和小人斤斤计较一般见识 ,简直就是降低自己品位,龌龊。和他们一样的话,是不成熟,是没度量,可悲。 无愧于心就好,人的崇高与否在于灵魂,被赋予了灵魂和神圣的呼吸才出了人类,不是吗? 精神不败,就永远不会被打败。看多了太多的不公,内心依然平静、安贫若素,或许单纯离幸福更近。

“老师,我们班发挥得最好的露萍在二中。”“哦,老师有高中同学在二中教书的。”“挺厉害的哦。”“还有在浙师大教书的,留学到国外的呀,还有博士,中科院院士罗。”  “老师你是哪里念的高中啊。”  “一中啊。” “一中毕业教小学哪。” “美国有首富,也有很多穷人的哪,一中有非常优秀的,也有老师这样差劲的啊……” 摊开了,很放松。在这帮直率纯真的孩子们面前我没有必要遮羞,而且我知道金同学也没有恶意,随口之言,也是事实,他对问题矛盾从来不避开也少有忌讳,这点倒是我需要学习的。
他对我并没有大不敬,明明不好却说好,那样的圆滑倒真不像是我的学生了。他们都是专程聚集到一起特地来看我,走之前,他诚恳地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并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我的地址抄去, 又给每人抄了一份。我问他们牛奶是谁的钱买的,要他们带回去,“天上掉的。要我们带回去,怎么带啊,一人一瓶吗?哈哈哈。老师,等我们有钱了,再来看你!”呵呵,善良诚挚的有良知的一代。世故?我倒更喜欢用顺应一词,他们也学会了顺应世俗,我记得同学们没有提及的猜不出问题的郑丽媛和她的一箱苹果,我知道那是她妈妈不幸病亡仍然花钱买来看望我的。第一届学生丽娜给我来信中写的初恋的青涩与自责,很多很多,我都不曾忘却。
 
“衡山西,岳麓东……男儿努力,蔚为万夫雄。”这是老师留言给你们的书面励志之语,而老师最希望的是你们每个人都有健康的心态,这就够了。未来有风光明媚,也有事与愿违,成长的烦恼是每个同学少年要面对的,永远不要改变变是单纯善良和正直,淳朴、憨厚与倔强 ,不论经怎样的风雨,骨干依然坚挺,有自己的内心操守、原则的坚守,一身正气,眼神永远干净明亮!希望白衣胜雪的青年们懂得单纯就是幸福。
学生应该怎样读书,教师应该怎样育人?!孩子们今天来看我,我想了很多零碎的东西,用笨拙的罗嗦的笔记录着没条理的不成熟的意识流。
晚上,打开孩子们留给我的qq,看到云同学的qq个性签名,感觉不错,那就以它来作结吧:“片片的云影,也似零碎的思想么?然而难将记忆的本儿拾掇,将它写起……人生多姿多彩,BUT MUST 正确选择.ほゑゐてたせしきぉぬにまをょはぬのは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