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刊于《海上文坛》2003年第6期）

一场互相指责的风暴结果，双方在法庭上为争抢一只菜盆而大打出手——这样的离婚镜头过去在美国并不鲜见，如今却渐渐让人觉得陌生了。眼下在美国，缘分到头的夫妻举行类似婚礼的仪式来结束双方的关系越来越时行。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婚姻破裂便举行这样的仪式，意在愈合失败了的婚姻生活带来的伤口，并把它看作是一种愉快道别过去生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的起跑仪式。

“遇到像你这样一个充满热情、富有爱心和勇气的人我真感荣幸。”

“遇到你是上帝赐我的礼物。这种感觉我想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在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名叫科罗纳的小镇教堂里，一对年约五六十岁的男女互相望着对方的脸说。女人的脸上甚至滚下了泪水，而男人的肩膀也在微微颤动。乍一看，人们或许会以为是一对大龄的新郎新娘在举行婚礼，但那却是一个典型的离婚仪式的场景。菲尔·贝宁格罗斯和芭芭拉在为他们持续了25年的婚姻打上句号。

在举行离婚仪式的礼堂里聚集了大约50位左右的亲朋好友，典礼一开始是放映一部记录着他们往日快乐日子的录象片，背景音乐是巴哈的“主啊，给人以希望的快乐吧”，由于这首曲子也常在婚礼上演奏，所以恍惚间宾客会觉得是在参加一个婚礼。

影片放完后，便是点上蜡烛。

“曾想两人一起到老。”

“曾想一起祝贺孙子的诞生。”

两人将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写在纸上，然后点燃它。接着男女双方誓言，即使解除了婚姻，大家仍然还是朋友。最后是将在婚礼上互换的戒指再换回来。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婚姻破裂便举行这样的仪式，意在愈合失败了的婚姻生活带来的伤口，并把它看作是一种愉快道别过去生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的起跑仪式。

菲尔·贝宁格罗斯和芭芭拉将两人的离婚经历写成了一本小册子《A Healing Divoree》（好聚好散），随后，纽约时报、电视台的谈话节目相继作了介绍，一时间，这样的离婚方式为美国社会公众津津乐道。

芭芭拉在说起他们的分手经过时说：“当我决定同他分手时，律师对我说，我一定把你丈夫的全部伪装剥个精光。但我后来想，这样做对我们彼此失去的一切并无任何好处。”而菲尔则忘不了自己的父母当年互相怨恨分道扬镳时的情景。他说：“与其怀着‘这是一场不幸的婚姻’的想法，我更希望是带着‘经历了许多有价值的经验’的思想来关闭婚姻大门。”

“两个人设计一个仪式是件愉快的事情。正因为对方是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更要充满情意地告别。仪式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样的活动对心情转换有很大的“愈合效果”。

虽然作为宗教性仪式，离婚仪式在新教中占主要地位的基督教浸礼派和罗马天主教中尚未被认可，但在拥有840万信徒，在美国排名第四的卫理公会教派、犹太教等9个教派中已得到承认。只是它们各自有着“忏悔仪式（路德派）”、“祈望式（唯一神教派）”等不同的称呼。

在每两对夫妇就有一对离婚的美国，仅在去年就有超过120万对夫妇“劳燕分飞”，而分手时举行离婚仪式也渐成风气。

弗吉尼亚州的唯一神教派牧师卢迪·杰尔西说：“因为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许多人都是私底下悄悄举行的。”他说到目前为止他已主持过8对夫妇的离婚仪式。由于并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可，人们还难以获得具体的数据，但它“作为一种不公开的社会现象已在蔓延开来已是不争的事实。”杰尔西牧师说。

康涅狄格州今年46岁的卡罗尔·西尔弗两年前因丈夫沃尔特不忠而分居。去年4月他们在透过窗能望见山丘的居所，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20年的家里举行了离婚仪式，到场的只有他们正在念高中的女儿和一位犹太教的拉比。

点上两支蜡烛后，西尔弗只说了一句“让我们相互原谅彼此的过错吧”，泪水便涌了出来。她伤心地想：“这下可真的就什么都结束了。”

“愿你幸福。”沃尔特低着头说。

两人把结婚戒指改制成项链戴在了女儿身上，而此时女儿也已泪流满面。祈祷之后，全家人抱成了一团。

俄勒冈州唯一神教派教会牧师斯卡·圣约翰两年前为自己主持了一个离婚仪式，还邀请了100位朋友参加。他的伴侣是已同居4年的迈克尔，今年已47岁。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伴侣。

在经过乡村歌曲伴奏下交换戒指和花束的短暂仪式之后，全场便开始了派对活动。而到仪式结束时，已有10对伴侣委托仪式的主人为他们主持离婚仪式。

“两个人设计一个仪式是件愉快的事情。正因为对方是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更要充满情意地告别。仪式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样的活动对心情转换有很大的“愈合效果”。

一名三年内促成40对离婚夫妇举行离婚仪式的律师说：“即使你在法庭上胜诉了，也无法获得精神上的慰籍。离婚其实也是人生这部大戏中的一个重要节目，应该好好对待。”

在事事讲法律的美国，对于因一方不忠而发生的离婚案子，往往是善辩的律师唇枪舌战，视如仇人的双方甚至会为争夺一个菜盆扯破脸皮。其结果常常是两败俱伤，到最后不欢而散。

家住西雅图的律师斯蒂芬尼·奎恩常常劝那些委托他打离婚官司的顾主“还是以积极的态度来处理离婚的事吧”。结果3年内他竟促成了40对离婚夫妇举行离婚仪式。奎恩说：“即使你在法庭上胜诉了，也无法获得精神上的慰籍。离婚其实也是人生这部大戏中的一个重要节目，应该好好对待。”

美国人心理学家维克多·比奇分析说，离婚仪式其实是一个教会我们生存技术的典礼。如果是心存怒气和恨意来结束一场婚姻的话，那么下一个生活伙伴说不定也是同样的结果。

当然，一场出色成功的离婚典礼，也需要当事人的智慧和经验。俄勒冈州一位名叫戴维的犹太教拉比第一次主持离婚仪式便以失败告终。一对“冤家”在场上互相对骂不休，到最后竟扯打在一起。“所以，先要给他们机会相互倾吐出自己的一肚子怨气，然后才能让他们走进礼堂”。这位拉比很有体会地说。

敏感的商家从中嗅出了商机

美国离婚专业杂志《Divoree Magazine》主编戴安娜·谢瓦德曾因离婚时发生的很失脸面的争吵而受到强烈的心灵伤害。她说：“像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布鲁斯·威利斯和德米·莫尔等好莱坞明星都是离了婚以后仍然是好朋友，这样的对子现在似乎正越来越多。甚至现在还生出了一个由divoree（离婚）和marriage（结婚）合成的词divarriage。或许这正是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认同那种哭哭涕涕翻脸争吵的离婚方式的结果吧。”

纽约州立布鲁克林大学社会学教授劳拉·基奇则把这种趋势归因为现在的美国人更追求生活的安闲。他说：“在那些虽然生活富裕但并未感受到安闲的人中间，瑜珈和打坐正在成为一种时尚。以至于现在的电视连续剧、音乐甚至摆设物品都在流行‘Spiritual（心灵）效果’。而离婚仪式正迎合了这股热潮。”

嗅觉敏锐的商家也从中嗅出了商机。新泽西州一家名为“Celebratre Foundation”的礼仪公司从去年9月起开始承办离婚典礼，这家公司的老板对他的经营充满信心。他说，离婚是改写人生戏剧的一个“不会重现”的机会，乘着教会还在摇摆不定时，我们当然要不断扩大宣传。

据说这家公司曾在《纽约时报》刊登出广告，立马就接到了50项委托业务。在爵士乐或布鲁士乐曲的演奏下，举行一场气氛明朗的离婚仪式，每人收费是350美元。

康涅狄格州的一所专业学校也开设了一个离婚仪式的Workshop，每个参加者上交100美元，但它的功能却是促使想分手的夫妻重归于好。学校安排多对准备离婚的夫妇组成小组，互相回忆交流结婚的感受，学习如何认识异性的思维方式等，甚至还兼着给予心理上的治疗，听说效果还真的不错。

美国的一位社会家预测，10年以后，不仅在美国，在亚洲和欧洲，离婚夫妇举行离婚仪式也将成为一种常见的礼仪现象。西风东渐或许正的会成为一种趋势。